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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五


  「達爾大尼央先生,在這兒看到您真是太幸運了!」獵鷹總管大聲說。

  「先生們,應該是我對你們這樣說,」隊長說,「因為,在今天,國王使用他的火槍手的時間要比使用他的獵禽來得多。」

  「這不能和往日的好時光相比啦,」獵鷹總管歎了口氣說,「達爾大尼央先生,您還記得先王在博讓西那邊的葡萄園裡放鷹捉喜鵲的事嗎?天哪!那時候,您還沒當上火槍隊隊長呢,達爾大尼央先生。」

  「而您也不過只是一名管雄猛禽的小軍官,」達爾大尼央高興地說,「那沒有什麼,反正那是好時光,因為在年輕的時候,一直都是好時光……您好,獵兔狗總管先生!」

  「您叫我太感榮幸了,伯爵先生,」這個總管說。

  達爾大尼央沒有回答一句話。伯爵這個爵位從來沒有打動過他的心。達爾大尼央是四年前成為伯爵的。

  「隊長先生,您剛才趕了那麼遠的路,不覺得累嗎?」獵鷹總管繼續說,「從這兒到皮涅羅爾①,我想,有兩百里路吧?」

  「去兩百六十裡,回來也一樣,」達爾大尼央平靜地說。

  ①皮涅羅爾:當時屬法國,現為意大利城市。有作為監獄使用的堡壘,在歷史上,富凱和鐵面人都曾監禁於此。

  「那麼,」獵鷹總管聲音放得非常低地說,「他好嗎?」

  「誰呀?」達爾大尼央問。

  「那位可憐的富凱先生,」獵鷹總管依舊聲音放得非常低地說。

  獵兔狗總管為了謹慎起見,走到一邊去了。

  「不好,」達爾大尼央回答說,「這個可憐的人萬分苦惱,他不理解監禁怎麼會是一種恩典,他說最高法院用放逐他來赦免他的罪,放逐,那就是自由。他沒有想到別人發誓要他死。要從最高法院的爪子底下救出他的命,這要天主特別多的照顧。」

  「啊!是的,這個可憐的人差一點上斬首台,」獵鷹總管回答,「據說柯爾培爾先生已經給巴士底獄的典獄長下了命令,命令執行死刑。」

  「別說了!」達爾大尼央帶著沉思的樣子說了一句,他想中斷這樣的談話。

  「別說了!」獵兔狗總管靠攏過來,重複說了一遍,「眼前富凱先生在皮涅羅爾,他是罪有應得,他被您帶到那兒去是他的運氣好,他搶國王的錢搶得太多了。」

  達爾大尼央用他那種兇狠的眼光朝著這個獵兔狗總管望去,對他說:

  「先生,如果有人來對我說您吃了給您的獵兔狗的面包皮,我不但不會相信,而且,如果您因此而被關進黑牢的話,我會同情您。我不容許別人說您的壞話。然而,先生,儘管您是一個十分正直的人,我對您肯定地說,您遠遠沒有可憐的富凱先生正直。」

  國王陛下的獵兔狗總管受到這一頓嚴厲的申斥以後,低下了腦袋,讓獵鷹總管走在他前面兩步跟在達爾大尼央後面。

  「他現在很得意,」獵鷹總管低聲對火槍手說,「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今天獵兔狗最吃香,如果他是獵鷹總管,就不會這樣說了。」

  達爾大尼央看到這樣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竟被一種微不足道的利益能不能滿足來決定,不禁憂鬱地微笑了。他又想到了財政總監豪華的生活方式,他的財產的消失,等待著他的悲慘的死亡,他想了一會兒,最後,下結論似地說:

  「富凱先生喜歡用猛禽狩獵嗎?」

  「啊!先生,他太喜歡了,」獵鷹總管用一種悲傷的惋惜的聲調說,同時歎了一口氣,這聲悲歎像是對富凱的悼詞。

  達爾大尼央任這一個發洩他的惡劣的情緒,讓另一個表達他的悲哀的心情,他自己繼續向平原走去。

  這時,他們已經遠遠地看見在森林的各個出口處的獵人,林中空地上騎馬的女人的象流星似的羽毛飾,在陰暗的矮樹叢中特別突出鮮明的發亮的白馬。

  「可是,」達爾大尼央說,「您要我們做一次長時間的狩獵嗎?我要請求您給我們一隻飛得極快的鳥。我太疲倦了。是一隻鷺,還是一隻天鵝?」

  「兩隻都給,達爾大尼央先生」獵鷹總管說,「不過您不用擔心,國王不是個內行;他不是為他自己狩獵的,他只是想給夫人們消遣消遣罷了。」

  「給夫人們」這幾個字說得那樣清楚有力,使得達爾大尼央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啊!」他驚奇地望著獵鷹總管,發出這樣的聲音。

  獵兔狗總管微笑起來,無疑他是想和火槍手和解。

  「哈!你們會笑話我的,」達爾大尼央說,「我什麼新聞也不知道,我不在這兒已經有一個月了,昨天才回來。我走的時候,宮廷裡還都在為太后的去世悲痛著呢。自從國王聽到奧地利安娜最後一聲歎氣以後,他就不再想玩了,可是,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會結束的。那麼,他不再悲傷了,太好啦!」

  「一切就這樣開始了,」獵兔狗總管說,並且粗聲地笑起來。

  達爾大尼央第二次「啊」了一聲,他渴望知道詳細情況,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准許他向地位比他低的人提問題,「看起來,新出現什麼事情啦?」

  這個總管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可是達爾大尼央一點不想從這個人身上瞭解任何事情。

  「能一早就見到國王嗎?」他間獵鷹總管。

  「在七點鐘,先生,我放鳥。」

  「誰和國主一起來?王太弟夫人好嗎?王后好嗎?」

  「王后好些了,先生。」

  「王后生病了?」

  「先生,從王后陛下最近感受到悲傷以來,她一直不舒服。」

  「什麼悲傷?告訴我,不要有顧慮,我親愛的先生,我剛剛回來。」

  「據說王后從她的婆婆去世以後就有點兒受到了冷淡,她向國王訴苦,國王可能是這樣回答她的:

  「『是不是我沒有每天晚上睡在您那兒,夫人?您還需要什麼?』」

  「啊!」達爾大尼央說,「可憐的女人!她想必十分恨拉瓦利埃爾小姐了。」

  「不,不,不是拉瓦利埃爾小姐,」獵鷹總管回答說。

  「那麼,是誰呢?」

  號角響了,打斷了這場談話。號角在召喚獵狗和獵鷹。獵鷹總管和他的同伴立刻驅馬奔馳而去,留下達爾大尼央一個人迷惑不解地待在那兒。

  國王在遠遠的地方出現了,一些貴夫人和騎馬的人圍在他的四周。

  這一群人都排得整整齊齊地,照平常的步子那樣向前走著。號角聲和喇叭聲使得狗和馬都興奮起來。

  全是動作,嘈雜聲,光線組成的幻景,現在簡直無法形容,就像是舞臺演出時的虛假的美景和不真實的壯觀。

  達爾大尼央用他的視力有點衰退的眼睛看到在這群人後面有三輛四輪馬車;第一輛原來是王后乘的,現在空無一人。

  達爾大尼央沒有在國王身邊看到拉瓦利埃爾小姐,他尋找著這時看見她坐在第二輛馬車裡。

  她單獨和兩個女人在一起,那兩個女人似乎和她們的女主人一樣感到很無聊。

  在國王左邊,在一匹由一隻靈巧的手駕馭著的暴躁的馬的馬背上,引人注目地坐著一位絕色女人。

  國王在對她微笑,她也在對國王微笑。

  當她說話的時候,大家都高聲地笑起來。

  「這個女人很熟,」火槍手想,「她究竟是誰呢?」

  他向他的朋友獵鷹總管俯過身去,向他提這個問題。

  獵鷹總管正要回答,這時候國王看到了達爾大尼央,他說

  「啊,伯爵,您回來了。為什麼我沒有看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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