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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四


  五分鐘以後,艦長呼喚副艦長去他那兒,接著副艦長立刻又回來了,並且命令船向拉科魯尼亞①駛去。

  當這個命令被執行的時候,阿拉密斯出現在甲板上,靠著舷牆坐下。

  黑夜早來臨了,可是月亮還沒有升起,阿拉密斯目不轉睛地望著美麗島的方向。艦長已經回到他在船尾的崗位上,伊夫走到他的跟前十分低聲下氣她輕輕問道:

  「艦長,我們是上哪兒去呀?」

  「我們去大人喜歡去的地方,」軍官回答。

  阿拉密斯整夜都臂肘支在舷牆上待著。

  第二天,伊夫走到他面前,發覺這一夜一定很潮濕,因為主教的腦袋靠在上面的木頭全都濕了,好象沾上了一層露水似的。

  誰知道啊,這層露水,也許是阿拉密斯的眼睛裡第一次流出的眼淚!

  善良的波爾朵斯,有什麼墓誌銘抵得上這樣的眼淚呢?

  ①拉科魯尼亞:西班牙沿大西洋的海港城市

  第二五八章 德·熱斯弗爾先生的巡邏

  達爾大尼央很不習慣他剛才受到的別人對他的抵制。他怒氣衝衝地回到南特。

  在這個精力充沛的人的身上,怒火總會變成猛烈的攻擊,到目前為止,國王也好,巨人也好,很少有人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攻擊。

  達爾大尼央渾身顫抖,直接去城堡,請求覲見國王。這時可能是早晨七點鐘,國王到了南特以後,起床時間變得早了。

  但是,達爾大尼央走到我們都熟悉的那條走廊裡的時候,看到了德·熱斯弗爾先生,他很有禮貌地攔住了達爾大尼央,並且叮囑他不要大聲說話,讓國王好好休息。

  「國王在睡覺?」達爾大尼央說,「那我讓他睡吧。您想大約什麼時候他能起床呢?」

  「啊!大約兩個小時以後,國王昨晚整整一夜沒有睡覺。」

  達爾大尼央拿起他的帽子,向德·熱斯弗爾先生行了禮,然後回到自己的住處去。

  九點半鐘他又回來了。別人對他說國王正在用早餐。

  「這對我正合適,」他說,「國王用餐的時候,我可以對他說話。」

  德·布裡埃納先生提醒達爾大尼央,國王在用餐的時候不願意接見任何人。

  「可是,」達爾大尼央斜著眼望著布裡埃納,說,「您也許不知道,秘書先生,我是不管何時何地都能見國王的。」

  布裡埃納輕輕地握住火槍隊隊長的手,對他說:

  「在南特不行,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在這次旅行中,國王把他宮裡的所有規定都改變了。」

  達爾大尼央情緒平靜了一些,他問什麼時候國王吃完早飯。

  「不知道,」布裡埃納說。

  「怎麼,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不知道國王吃一頓飯要多少時間?平常是一個小時,如果我把盧瓦爾河的空氣能帶來好胃口這一點算進去的話,就算一個半小時吧,我想,這足夠了。我在這兒等候。」

  「啊!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有命令不讓任何人待在走廊裡;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守在這兒的。」

  達爾大尼央覺得怒氣第二次沖上了他的腦袋。他連忙離開了,他怕自己脾氣一發作會使事情更複雜化。

  他一走到外面,就思索起來,他想:

  「國王不願意接見我,這是很明顯的事,這個年輕人發火了,他害怕聽到我會對他說的話。是的,可是就在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在圍攻美麗島,他們捉住了我的兩個朋友,也許已經把他們殺死了……可憐的波爾朵斯!至於阿拉密斯大師,他這個人足智多謀,我對他可以放心……可是,不,不:波爾朵斯還不是病殘的人,阿拉密斯也不是一個老白癡。一個靠他的胳膊,一個靠他的想像力,會叫國王的士兵有得忙的。誰知道!這兩個勇敢的人為了開導我們虔誠的陛下,會不會重新搞一個小聖日耳韋棱堡?……我對這一點並不灰心失望。他們有大炮和駐軍。」

  「不過,」達爾大尼央搖搖頭,繼續想,「我認為最好還是結束這次戰鬥。對我個人來說,我就不用再忍受國王的傲慢無禮和背信棄義,但是,對我的朋友來說,他們會粗暴地拒絕,會破口大駡,我要忍受這一切。我是不是上柯爾培爾先生那兒去一下?對這個人,我應該養成嚇唬他的習慣。讓我去柯爾培爾先生那兒。」

  達爾大尼央勇敢地走去。他知道柯爾培爾先生和國王一起在南特的城堡裡辦公。

  「好呀!」他叫起來,「我又回到那個年代裡了,當時我從特雷威爾先生那兒大步走向紅衣主教的府邸,從紅衣主教的府邸上王后的宮裡,從王后的宮裡到路易十三那兒①。人老了又變成了孩子,這句話說得可真不錯。去城堡!」

  他回到了城堡,德·利奧納先生走了出來。他向達爾大尼央伸出兩隻手,對他說國王昨天工作了一個晚上,又工作了整整一夜,有命令不讓任何人進去。

  「甚至,」達爾大尼央叫起來,「連來接受命令的隊長也不能進去嗎?這太過分了!」

  「也不能,」德·利奧納先生說。

  「既然這樣,」達爾大尼央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回答說,「既然火槍隊隊長原來一直能進入國王的臥室,現在不再能進入他的書房和餐廳,那就是國王去世了,或者他的隊長失寵了。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不需要他的隊長。德·利奧納先生您是受到寵愛的人,請您為我進去明確地票告國王,我向他提出辭職。」

  「達爾大尼央,要留神啊!」德·利奧納先生大聲說道。

  「為了對我的友誼,請您去吧。」

  他把利奧納輕輕地向書房推去。

  「我去,我去,」德。利奧納先生說。

  達爾大尼央在走廊裡大步走來走去,等待著。

  利奧納回來了。

  ①以上都是達爾大尼火年輕時的事情,見《三個火搶手》。

  「怎樣,國王怎麼說?」達爾大尼央問。

  「國王說這很好,」德·利奧納回答說。

  「說這很好!」隊長象爆炸起來一樣,說,「這就是說他接受了?好呀!我現在自由了。我是個平民了,德·利奧納先生;再見啦!別了,城堡,走廊,候見廳!一個終於能自由呼吸的平民向你們致敬了。」

  這個隊長迫不及待地跳過平臺,走到他曾經發現古爾維爾的信的碎片的樓梯上。五分鐘以後,他回到旅館裡,依照所有在城堡裡有宿舍的高級軍官的習慣,他在旅館裡佔用了一間人們叫做「市區房間」的房間。

  可是,到了那兒,他沒有取下佩劍,脫下斗篷,而是拿了幾把手槍,把錢裝進一隻大皮錢袋裡,叫人去把他的在城堡馬廄裡的馬帶來,並且命令當晚到瓦納去。

  一切都照他的願望做好了。晚上八點鐘,他正登上馬鐙的時候,德·熱斯弗爾先生帶領著十二名衛士出現在旅館前面。

  達爾大尼央膘了一眼,全都看見了門也肯定看到了這十三個人和十三匹馬,可是他裝做什麼也沒有看到,依舊騎在馬上。熱斯弗爾來到他的面前。

  「達爾大尼央先生!」他高聲喊道。

  「啊!德·熱斯弗爾先生,晚上好!」

  「有人說您在騎馬?」

  「不止呢,我已經騎在馬上了,就象您現在見到的這樣。」

  「我遇到了您真是太巧了。」

  「您在找我?」

  「我的主啊,正是。」

  「我打賭,是國王派您這樣做的。」

  「是的。」

  「象我在兩三天以前去尋找富凱先生一樣?」

  「啊!」

  「得啦,您何必對我裝腔作勢呢?不用白費力氣,快告訴我您是來逮捕我的。」

  「逮捕您?仁慈的天主啊,不是這回事!」

  「那麼,您帶了十二個人騎著馬來到我身邊是幹什麼呢?」

  「我在巡邏。」

  「不錯!那您在這次巡邏當中要把我抓去嗎?」

  「我不抓您,我看到了您,請求您和我一同走。」

  「上哪兒?」

  「國王那兒。」

  「好的!」達爾大尼央帶著嘲弄的態度說,「國王沒有事做了嗎?」

  「求求您,隊長,」德·熱斯弗爾低聲對火槍手說,「不要影響您自己的聲譽,這些人在聽您說話呢!」

  達爾大尼央笑起來,說:

  「走吧,被逮捕的人總是前面六名衛士,後面六名衛士押送的。」

  「可是,我並不是逮捕您,」德·熱斯弗爾先生說,「請您走在我的後面。」

  「好的,」達爾大尼央說,「這是一個漂亮的安排,公爵,您是有道理的。因為,如果我在您的『市區房間』附近巡邏的話,我以貴族的諾言向您保證,我也會對您彬彬有禮的!現在,請再給我一個恩典,告訴我,國王想做什麼?」

  「啊!國王在大發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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