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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五


  「好得很,國王肯不怕辛苦大發雷霆,那他也會不怕辛苦平靜下來的,就是這麼一回事。我不會因此死掉,我向您保證。」

  「不,可是……」

  「可是,你們要送我去和那個可憐的富凱先生作伴吧?見鬼!這是一位高尚的人。我們會友好相處的,這一點我可以向您發誓。」

  「我們到啦,」公爵說。「隊長,求求您,和國王在一起要冷靜些。」

  「啊,可是,公爵,您這樣對待我真不愧是一個正直的好漢!」達爾大尼央望著德·熱斯弗爾先生說,「別人對我說您一直野心勃勃,想把您的衛士和我的火槍手的隊伍合併起來,我想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

  「我不會利用這個機會的,但願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隊長。」

  「為什麼?」

  「首先,為了許多理由;其次是這一點,如果我逮捕您以後接替您的火槍隊隊長的位置……」

  「哈!您承認您逮捕了我?」

  「不,不!」

  「那麼,就說是遇到了我。您說下去,您遇到了我以後,如果您接替了我,怎麼樣呢?」

  「您的火槍手在第一次實彈射擊演習的時候,就會由於不留神朝我開槍。」

  「啊!對這一點,我不會說不可能。那些傢伙太愛我了。」

  熱斯弗爾讓達爾大尼央走在頭裡,領他直接去國王等候著他的火槍隊隊長的書房裡,他自己在候見廳裡站在他的同事後面。他們非常清楚地聽見國王在高聲和柯爾培爾說話。就在這間書房裡,幾天以前,柯爾培爾聽見國王和達爾大尼央先生高聲說話。

  衛士們待在大門前面,騎在馬上警戒著。消息漸漸在城裡傳開,說火槍隊隊長剛剛被國王下令逮浦了。

  於是,大家看到所有的火槍手都騷動起來了,就象當年路易十三和德特雷威爾先生的美好的時期裡那樣。一群群人分別聚到了一起,樓梯上擠滿了人,從院子裡傳來含含糊糊的低語聲,聲音向上翻滾,一直送到最上面的幾層,仿佛海浪的沙啞的哀歎聲。

  德·熱斯弗爾先生感到了不安。他望望他的衛士,火槍手已經混進了他們的隊伍裡,在向這些衛士提問題,現在這些衛士都開始散開來,同時也顯得很不安。

  達爾大尼央當然遠遠沒有警衛隊隊長德·熱斯弗爾先生那樣不安。他進來以後,就坐在一扇窗子的窗臺上,用他那老鷹似的目光看著整個場面,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被捕的消息引起的騷動越來越厲害,這些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預料到爆炸的時候可能就要到了,大家都知道他的預料總是不會錯的。

  「多麼奇怪,」他想,「今天晚上,我的禁軍要讓我當法國國王了。我真覺得好笑!」

  可是,在最最關鍵的時候,一切突然都停止了。衛士,火槍手,軍官,士兵,低語,不安,全都散開了,全都消失了,全都不見了,不再有暴風雨,不再有威脅,不再有騷亂了。

  一句話平定了波濤。

  國王下令布裡埃納替他大聲喊道:

  「噓!先生們,你們打擾了國王。」

  達爾大尼央歎了一口氣。

  「完啦,」他說,「今天的火槍手不是路易十三陛下時的火槍手了。完啦。」

  「國王召見達爾大尼央先生!」一個掌門官叫道。

  第二五九章 路易十四國王

  國王坐在他的書房裡,背朝著進來的門。面對著他的是一面鏡子,他照著鏡子,翻動著他的文件,這樣可以一眼就能看到走進來的人。

  達爾大尼央到的時候,他沒有移動位子。他折起了在他的信和他的平面圖上面的一塊很大的綠綢子,他是用它來對那些討厭的人遮蓋他的秘密的。

  達爾大尼央知道這個把戲,就待在後面,因此,過了一會兒,國王什麼也沒有聽到,又只能用眼角瞟,不得不大聲說道:

  「達爾大尼央先生沒有來嗎?」

  「我在這兒,」火槍手走上前來說。

  「好,先生,」國王用他的明亮的眼睛盯住達爾大尼央說,「您有什麼話要說?」

  「我嗎,陛下?」達爾大尼央說,他警惕著對手的第一個打擊,好準備有力的回擊,「我嗎?我沒有什麼要對陛下說的,除了陛下派人逮捕我和我來到這兒的事。」

  國王正要回答說他並沒有泥人逮浦他,但是這句話他覺得好象是辯解,於是沒有說出來。

  達爾大尼央始終保持固執的沉默。

  「先生,」國王說,「我派您到美麗島做什麼去的呀?我請您告訴我。」

  國王說這句話的時候,盯住他的隊長望著。

  達爾大尼央真太幸運了,國王給他開了一個非常好的頭。

  「我相信,」他說,「陛下是在給我這種榮幸問我到美麗島做什麼去嗎?」

  「是的,先生。」

  「那麼,陛下,我對此一無所知,似乎不應該向我問這個問題,應該問無數的各種各樣的軍官,別人向他們下了無數的各種各樣的命令,然而我,出征的指揮官,別人卻沒有給過我任何明確的命令。」

  國王的情緒受到了傷害,他用他的回答表現出這種不快。

  「先生,」他說,「人們只對他們認為是忠誠可靠的人下命令。」

  「所以我感到吃驚,陛下,」火槍手反駁道,「一個象我這樣的火槍隊隊長,地位和法國元帥一樣重要,竟會受五六個下級軍官或副官的指揮,他們很可能適合做奸細,可是一點也不適合指揮軍事出征。就是因為這點我來請求陛下對我解釋,但是我被拒之門外,對一個正直的人的最後的侮辱使我離開了為陛下當差的職務。」

  「先生,」國王說,「您總認為一直生活在那樣一個時代裡,國王都象您剛才抱怨的一樣,受他們的下級的指揮和擺佈。我覺得您幾乎完全忘記了,一個國王他的行動只聽命於天主。」

  「我一點兒也沒有忘記,陛下,」火槍手被這種教訓損傷了自尊心,說道,「此外,我看不出來,一個正直的人請教國王他哪兒服務得不好,怎麼會是冒犯了他。」

  「您對我服務得不好,先生,您支持我的敵人反對我。」

  「您的敵人是哪些人,陛下?」

  「就是我派您去攻打的那些人。」

  「兩個人!就是陛下的軍隊的敵人!這叫人難以相信,陛下。」

  「您用不到來評論我的意願。」

  「我要評論我的友誼,陛下。」

  「為朋友服務的人就不會再為他的主人服務。」

  「這一點我完全明白了,陛下,所以我恭恭敬敬地向陛下提出辭職。」

  「我同意了,先生,」國土說,「在和您分開以前,我想向您證明我是知道遵守諾言的。」

  「陛下遵守的不止是諾言;因為陛下叫人逮浦了我,」達爾大尼央帶著他那種冷冷的、嘲笑的態度說,「陛下可沒有答應過我要這樣做。」

  國王不理睬這種玩笑,嚴肅地說:

  「先生,您瞧瞧,您的不服從把我逼到了怎樣的地步。」

  「我的不服從?」達爾大尼央臉氣得通紅,大聲地說。

  「這是我找到的最溫和的字眼,」國王繼續說下去,「我的想法是捉住和懲辦那些叛亂分子;難道我需要關心那些叛亂分子是不是您的朋友?」

  「可是我需要關心,我,」達爾大尼央回答說,「陛下派我去捉我的朋友,把他們送上您的絞架,這樣做是很殘酷的行為。」

  「先生,這是我應該對那些所謂的僕人進行的一個考驗,他們吃了我的麵包,應當保衛我。考驗的結呆很糟糕,達爾大尼央先生。」

  「對一個被陛下扔掉的壞僕人來說,」火槍手辛酸地說,「有十個人在這同一天裡經受了考驗。請聽我說,陛下,我不習慣這樣的差事。如果是去幹壞事,我是一個不順從的擊劍手。要我去追捕和殺死陛下的救命恩人富凱先生曾經請求您饒命的那兩個人是不對的。此外,這兩個人是我的朋友。他們沒有攻擊陛下,他們是在盲目的憤怒的重量底下屈服的。況且,為什麼不讓他們逃走呢?他們犯了什麼罪呢?我承認您可以否認我有權評價他們的行為。可是,為什麼在行動開始以前就懷疑我呢?為什麼在我四周安排了一些奸細呢?為什麼當著全體官兵破壞我的名譽呢?直到如今您一直完全信任我,三十年來,我追隨您,千百次地向您表明我對您如何忠心耿耿——我不得不說這些,因為今天別人控告了我。為什麼非要我眼看著三千名國王的士兵去攻打兩個人不可呢?」

  「好象您忘記了這兩個人對我做過的事情啦!」國王用低沉的聲音說,「因為他們的關係,我差點兒完蛋了。」

  「陛下,好象您忘記了有我在那兒!」

  「達爾大尼央先生,要想除掉我的野心家真是太多了,太多了。我建立了一個國家,在這個國家裡只能有一個主人,這一點我過去曾經向您允諾過,現在遵守我的諾言的時候到了。根據您的興趣和您的友誼,您想隨心所欲地阻礙我的計劃、拯救我的敵人嗎?我要麼消滅您,要麼拋棄您。您去找一個更合適的主人吧!我清楚地知道,另外一個國王的為人不會象我這樣,他會受您控制,甚至有一天會冒著風險派您去和富凱先生和其他的人結夥;不過,我有很好的記憶力,對我來說,忠誠的服務是神聖的名稱,它應該受到感激,而不是受到懲罰。達爾大尼央先生,您只會得到這樣一個忠告作為對您的無紀律的行為的懲處,我不仿效我的那些前人在發怒中的舉止,同時也不仿效他們寵倖別人時的表現。此外,還有另外一些理由使我對待您要溫和些。首先,是因為您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非常通情達理的人,有感情的人,您將成為能制服您的人的一個忠僕,其次,是因為您將不再有違抗命令的原因了。您的朋友已經被我消滅或者毀滅了。您的任性的性格出於本能地依靠在上面的那些支柱,我已經使它們全都消失了。就在眼前這個時候,我的士兵已經捉住了或者殺死了美麗島上的那些叛亂分子。」

  達爾大尼央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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