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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三


  拉烏爾什麼事也投有猜到,急著想趕緊出去,他覺得他在那兒會妨礙別人。

  王太弟夫人準備說一句敷衍的話好使自己鎮靜下來,就在這時候,面對著放床的凹室的一口大櫥門打開了,德·吉什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臉上象這口大櫥一樣發光。四個人當中,應該說,面色最蒼白的還是拉烏爾。王太弟夫人幾乎要昏過去,緊靠在床的一頭上。

  沒有一個人敢去扶她。這個場面在可怕的寂靜當中持續了好幾分鐘。

  拉烏爾打破了沉寂,他向伯爵走去,他的雙膝由於難以表達的激動而顫抖著。他握住伯爵的手,說:

  「親愛的伯爵,請向王太弟失人說我是太不幸了,所以應該得到寬恕,請再向她說,我在一生中愛過,別人對我的可怕的背叛使我對其他一切可能在我四周發生的背叛行為都無動於衷。小姐,」他微笑著對蒙塔萊說,「這便是為什麼我決不會洩露我的朋友上您這兒來的秘密的原因。王太弟夫人是寬宏大量的,設法使她原諒你們吧,她剛才無意間看到了你們。你們兩人都自由了,你們相愛吧,祝你們幸福!」

  王太弟夫人有一瞬間感到說不出的絕望,儘管拉烏爾剛才表現出優美高尚的態度,她依舊很不高興覺得自己在受一種冒失的行動的擺佈。

  她同樣不高興接受這種彬彬有禮的謊言提供的脫身的方法。她急躁,激動,和這兩種優傷的情緒對她的刺激進行著搏鬥。

  拉烏爾瞭解她的處境,又一次來幫助她。他在她前面跪下。

  「夫人,」他低聲對她說,「兩天以後,我就要遠離巴黎,半個月以後,我就要遠離法國,人們再也不會看到我了。」

  「您要離開?」她高興地說。

  「和德·博福爾先生一同走。」

  「去非洲!」這次是德·吉什叫了起來,「您,拉烏爾?啊!我的朋友,在非洲會送命的!」

  他忘記了一切,忘記了他的這個疏忽比他的在場更加傷害王太弟夫人。

  「忘恩負義的傢伙,」他說,「您甚至都不和我商量商量!」

  他擁抱了拉烏爾。

  在這段時間裡,蒙塔萊已經使王太弟夫人溜走了,她自己也溜掉了。

  拉烏爾用一隻手捂住前額,微笑著說:

  「我做了一個夢!」

  然後他激動地對漸漸吸引住他的德·吉什說:

  「朋友,我什麼也不瞞您,您是我心中最喜愛的人,我將在那邊死去,您的秘密不會保留到一年以上的。」

  「啊!拉烏爾!真是個男子漢!」

  「德·吉什,您知道我的想法嗎?我的想法是,因為我躺到了地底下,我將活得比過去的一個月還要好。我們是基督教徒,我的朋友,如果這樣的痛苦繼續下去的話,我就不再能為我的靈魂負責了。」

  德·吉什想提出不同的意見。

  「別再說半句我的事了,」拉烏爾說,「親愛的朋友,對您倒有一個建議,我要對您說的話是非常重要的。」

  「什麼建議?」

  「毫無疑問,您冒的危險比我的大,您,因為有人愛您。」

  「啊!……」

  「我能對您這樣說,是我最愉快、最高興的事!好,德·吉什,您要防備蒙塔萊。」

  「這是一位好朋友。」

  「她是那……的朋友,那個人您是知道的……她用自尊心毀了她。」

  「您弄錯了。」

  「今天,她已經毀了她,她要從她那兒奪走唯一能使我覺得這個女人可以寬恕的東西。」

  「是什麼?」

  「她的愛情。」

  「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一個反對作為國王的情婦的那個女人的陰謀,這個陰謀就是在王太弟夫人的房間裡想出來的。」

  「您會相信這件事嗎?」

  「我完全有把握。」

  「是蒙塔萊想出來的嗎?」

  「您要把她看作是最不危險的一個敵人,我是為了另一個人而害怕……」

  「我的朋友,請對我解釋得情楚一些,如果我能瞭解您··…聲

  「一句話:王太弟夫人嫉妒國王。」

  「我知道……」

  「啊!一點兒不用害怕,有人愛您,有人愛您,德·吉什,您感到這幾個字的全部價值嗎?它們意味著您可以昂起頭,您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您可以在您生命的每分鐘裡感謝天主!有人愛您,這意味著您可以什麼都聽得見,甚至聽得見一個希望為您創造幸福的朋友的勸告。有人愛您,德·吉什,有人愛您!您不會經過那些難熬的黑夜,而其他那些註定要死的人,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一顆破碎的心,正在度著這沒漫長夜。您會活得很長,如果您象守財奴那樣,他們總是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地撫弄和積攢鑽石和金子。有人愛您!請允許我告訴您,為了使別人永遠愛您,您應該怎麼做。」

  德·吉什望了好一會這個由於絕望有點兒發狂的不幸的年輕人,在他的心上產生了一種因為自己的幸福感到的內疚。

  拉烏爾從他的激動的狂熱中平靜下來,他恢復了一個沉著的人的聲音和神情。他說:

  「他們要使那個我依舊希望能夠說出她的名字的人受苦。您要向我保證,不僅僅您一點兒也不要幫助他們,而且,可能的話,您要保護她,就象我自己能夠做到的那樣。」

  「我保證做到!」德·吉什說。

  「而且,」拉烏爾說,「在您幫她大忙的那一天,在她向您表示感謝的那-天,答應我,您要對她說這樣的話:『我對您做這樣的好事,夫人,是遵照了布拉熱洛納先生的叮囑,而您曾經是那樣嚴重地傷害過他。』」

  「我保證做到!」德·吉什感動地說。

  「就是這些。再見吧!我明天或者後天動身去土倫。如果您抽得出幾小時時間,那就給我吧。」

  「所有的時間!所有的時間!」年輕人叫著說。

  「謝謝!」

  「您現在要去幹什麼?」

  「我要去布朗舍店裡和伯爵先生碰頭,我們希望在那兒找到達爾大尼央先生。」

  「達爾大尼央先生?」

  「我想在動身以前擁抱他。這是一位愛過我的正直的人。再見吧,親愛的朋友,肯定有人在等候您。您什麼時候願意,就到伯爵的住處來找我。再見!」

  兩個年輕人擁抱了。能夠見到他們兩個人的人都會指著拉烏爾說:

  「這個人是幸福的人。」

  第二三五章 布朗舍的存貨清單

  在拉烏爾去盧森堡宮的時候,阿多斯的確到了布朗舍那兒打聽達爾大尼央的消息。

  這位貴族到了隆巴爾街,看到食品雜貨店堆滿了貨物,不過這不是由於生意興隆或者貨物運到太多造成的。

  布朗舍沒有象平常那樣引人注目地坐在袋子上和琵琶桶上,沒有。一個小夥子,耳朵上夾著一支羽筆,另一個小夥子手上拿著一本小本子,兩個人在登記許許多多數字,還有第三個小夥子在點數和過秤。

  這是在盤貨。阿多斯不是商人,這麼多東西擋住他,他覺得行動有點不方便,這幾個編制賬冊的人一本正經的樣子使他也感到拘束。

  他看到好幾個顧客給打發掉了,心想他不是來買東西的,當然更有理由惹人討厭。

  因此,他非常彬彬有禮地問那幾個小夥子,怎麼樣才能找到布朗舍先生談話。

  回答是隨隨便便的,說是布朗舍先生正在理他的行李箱,快要理好了。

  這句話引起了阿多斯的注意。

  「怎麼,他的行李箱?」他說,「布朗舍先生要出門?」

  「是的,先生,馬上就走。」

  「那麼,諸位先生,勞駕請通知他就說拉費爾伯爵先生希望和他談幾句話,時間不長。」

  聽到拉費爾伯爵這個名字,其中一個小夥子,無疑一向聽到別人總是帶著尊敬的神情說到這個名字的,趕緊跑去通知布朗舍。

  正在這時候,拉烏爾在和蒙塔萊痛苦地見面以後,來到了這個食品雜貨商這兒。

  布朗舍聽到他的夥計的報告,放下手上的事,奔了出來。

  「啊!伯爵先生,」他說,「多麼叫人高興!是什麼風把您吹來的?」

  「我親愛的布朗舍,」阿多斯說,同時握住他的兒子的手,他暗暗地注意到他的兒子傷心的神情,「我們來是想向您打聽……可是您怎麼這樣亂七八槽互您全身雪白,好象一個磨坊主,您鑽到什麼地方去啦?」

  「真見鬼!留神,先生,別走近我,讓我好好抖一抖。」

  「怎麼搞的?您剛才是被麵粉或者白粉弄白的?」

  「不是,不是!您在我的胳膊上看到的是砒霜。」

  「砒霜?」

  「對。我在儲存砒霜,準備對付老鼠。」

  「啊!在一座象這樣的房子裡,老鼠是會唱戲的。」

  「我關心的不是這座房子,伯爵先生老鼠吃我的東西太多了,以後不大會吃了。」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伯爵先生,您已經能夠看到,他們在造我的存貨清單。」

  「您不做買賣了?」

  「我的天主,是的,我把我的商店盤給我的一個夥計了。」

  「哈哈!您很有點錢了,對嗎?」

  「先生,我對城市感到厭惡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人老了的關係,象達爾大尼央先生有一天說過的那樣,一個人年老了,就會經常想到年輕時候的事情,近來,我總覺著鄉村和園藝吸引著我。我從前是個莊稼人。」

  布朗舍用強調的口氣說出這一段心裡話,同時稍稍微笑了一下,對一個一向謙卑的人來說,這樣的微笑顯得有點自負了。

  阿多斯贊同地點點頭。

  「您買了土地啦?悅也接著問道。

  「我買了,先生。」

  「啊!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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