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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九


  「可是思想呢?可是智力呢?可是生活方面的知識呢?」

  「啊!大人,在這些方面則有差別了。是的,因為巴士底獄的犯人毫無疑問要勝過他的兄弟,如果這位可憐的受害者離開監獄,登上王位,法蘭西也許從它建國開始,也沒有遇到過這樣一位才華超群、品質高尚、能幹的主子。」

  富凱捧住他的腦袋,他的腦袋因為這件巨大的秘密變得十分沉重,阿拉密斯走到他的身邊。

  「還有不同的地方,」他繼續他的引誘對方的工作,說道,「大人,路易十三的兩個兒子、這一對雙生子之間,對您來說,也是有不同的地方的。那就是說,後面出生的一個不認識柯爾培爾先生。」

  富凱立即又站了起來,面色發白面容都變了樣。這一下不是打在心上,而是打進了頭腦裡。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他對阿拉密斯說,「您向我建議搞一項陰謀。」

  「差不多。」

  「這樣一種企圖,正如您在這場談話開始的時候所說的那樣,會改變許多當權者的命運。」

  「以及財政總監們的命運,是的,大人。」

  「一句話,您建議我把今天是犯人的路易十三的兒子來替代此刻睡在夢神的房間裡的路易十三的兒子,對不對?」

  阿拉密斯微笑了,這是他的陰沉的思想的可怕的流露。

  「就算是這樣吧!」他說。

  「可是,」富凱在經過一陣難受的沉默以後,說道,「您沒有考慮過這種政治行動可能會使整個王國亂成一團,為了拔除這裸人們稱之為國王的有數不清的樹根的大樹,為了用另外一個人來替代他,土地決不會那樣堅硬,以至於新的國王能夠肯定經受得住已過的暴風雨留下的大風和自身的搖動。」

  阿拉密斯繼續微笑著。

  「您想一想,」富凱具有那種鑽研計劃的才能,並且在片刻之間能使一個計劃成熟,他還有預見這個計劃的一切後果、瞭解它的一切結果的開闊的眼界,這時他激動起來了,接著往下說,「您想一想,我們必須聚集起貴族、教士、第三等級,廢黔在位的君主,用一種可怕的議論擾亂路易十三的陵寢,斷送一位女人,奧地不安娜的生命和榮譽,斷送另一位女人,瑪麗-泰萊絲的生命和寧靜的生活;這一切結束以後,如果我們能夠結束它們的話……」

  「我不懂您說些什麼,」阿拉密斯冷靜地說,「在您剛才說的這些話裡面,沒有一句話是有用處的。」

  「怎麼!」財政總監驚訝地說「象您這樣的一個人,您不考慮一下實際問題嗎?您只滿足於一種政治幻想帶來的孩子氣的喜悅,忽視了是否能實現的可能性,也就是說忽視了現實,這可能嗎?」

  「我的朋友,」阿拉密斯帶著一種輕蔑而又親熱的口氣,加重聲音說道,「天主為了把一個國王來替代另一個國王,是怎麼做的?」

  「天主!富凱叫道,「天主命令他的代理人,叫他捉住犯人,帶走犯人,然後讓勝利者坐到已經空著的王位上。可是您忘記了這個代理人叫做死神。啊!我的天主!德·埃爾布萊先生,是不是 您想……」

  「大人,問題不在這兒。說真的,您走到目的地以外的地方去了。誰對您說要派死神到路易十四那兒去的?誰對您說要仿效天主的榜樣,象他那樣嚴格完成他的任務的?不。我想對您說的是天主做任何事,都不會引起騷亂,引起議論,也毫不費力,受到天主啟示的人會象他一樣,在他們的任務、他們的企圖、他們的行動中得到成功。」

  「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對您說,我的朋友,」阿拉密斯說,他用和第一次叫他朋友時的同樣聲調說「朋友」這兩個字,「我是想對您說,如果在把犯人替代國王的行動中會發生騷亂,引起議論,甚至要花力氣的話,我看您未必敢對我證實這一點。」

  「我沒有聽清楚,請再說一遍好不好?」富凱叫道,臉色比他擦太陽穴的手帕還要白。「您是說?……」

  「您去國王的臥室,」阿拉密斯繼續平靜地說道,「您雖然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但是我敢說您也不會發覺巴士底獄的犯人正睡在他兄弟的床上。」

  「可是國王呢?」富凱結結巴巴地說,他聽見這件事情,簡直嚇壞了。

  「哪一個國王?」阿拉密斯用他非常柔和的聲調說,「是恨您的那一個,還是喜歡您的那一個?」

  「昨天的……國王?」

  「昨天的國王?您放心好了,他已經在巴士底獄裡待在受他迫害的那個人長期以來所待的位置上。」

  「公正的老天!是誰把他帶到那兒去的?」

  「我。」

  「您?」

  「是的,用的最簡單的方法。我在昨天夜裡把他帶走了,當他下降到黑暗裡的時候,另一個人上升到光明之中。我不認為這樣做會引起什麼騷動。只有閃電,沒有雷聲,決不會驚醒任何人。」

  富凱發出一聲低低的叫喊,好象他給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敲了一下似的,兩隻緊張的手抱住了腦袋。

  「您幹了這件事情?」他低聲地問。

  「很巧妙地幹的。您認為怎麼樣?」

  「您廢黜了國王?您把他關進監獄了?」

  「全都做好了。」

  「這個行動是在這兒,在沃城堡完成的?」

  「是在這兒,在沃城堡,在夢神的房間裡完成的。它仿佛是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行動才造的,是不是?」

  「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在午夜十二點到清晨一點之間。」

  富凱做了一個動作,好象要向阿拉密斯撲過去,可是他克制住了。

  「在沃城堡籠在我家裡!……」他說,聲音都硬住了。

  「我想是這樣。尤其是在您的家裡,從此以後柯爾培爾先生就不再能夠叫人把它搶走了。」

  「那麼,就在我的家裡幹下了這件罪行。」

  「這件罪行!」阿拉密斯驚愕地說。

  「這件可惡的罪行!」富凱繼續說下去,他越來越激動,「這件罪行比暗殺還惡劣!這件罪行會永遠損壞我的名聲,使我遭到子孫萬代的厭惡!」

  「哈,您太興奮啦,先生,」阿拉密斯用不大有自信的聲音回答說,「您講得太響了,小心點!」

  「我要大喊大叫,讓全世界的人都聽得到。」

  「富凱先生,小心點!」

  富凱對教士轉過身來,面對面地看著他。

  「是的,」他說,「您對我的客人,對安靜地睡在我家裡的人幹下這樣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犯下這樣的大罪,您破壞了我的名聲了啊!我真該死啊!」

  「該死的是那一個在您家裡籌劃怎樣使您破產、叫您送命的人!您忘掉這件事了嗎?」

  「那個人是我的客人,是我的國王!」

  阿拉密斯站了起來,兩眼充血,嘴在抽搐。

  「我在和一個失去理智的人打交道嗎?」他說。

  「您在和一個正直的人打交道。」

  『您瘋啦!「

  「和一個阻止您犯罪的人打交道。」

  「您瘋啦!」

  「和一個寧願死,寧願殺死您,也不願意讓您使他丟臉的人打交道。」

  富凱向那把被達爾大尼央重新放到床頭的劍沖過去,堅決地揮動著閃閃發光的劍身。

  阿拉密斯皺起眉頭,一隻手伸進他的懷裡,好象要尋找一樣武器。這個動作逃不過富凱的眼睛。富凱是一個寬宏高尚的人,他把他的劍丟得遠遠的,讓它滾到床和牆壁之間的空地上,然後,他走到阿拉密斯身旁,用他的那只丟掉武器的手碰碰阿拉密斯的肩膀。

  「先生,」他說道,「死在這兒,而不是忍辱偷生,這對我來說將是很愉快的事,如果您對我還有一些友誼的話,我請求您把我殺死吧。」

  阿拉密斯一聲不響,一動也不動。

  「您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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