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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六


  「留神呀!」阿拉密斯大聲說,「向達爾大尼央進攻,那是發瘋。達爾大尼央什麼都不知道,達爾大尼央什麼也沒有見到,達爾大尼央萬萬不會想到我們的秘密,可是他今天早晨第一個上這兒來,他會覺察到發生了什麼他應該關心的事。陛下,這樣吧,在讓達爾大尼央進來以前,我們應該把房間裡的空氣好好流通一下,或者叫一批人進來,有了二十個不同的來來去去的蹤跡,連全國最優秀的獵犬也會上當的。」

  「可是怎樣打發他走呢,因為是我約他來的呀?」親王說,要和一個這樣可怕的對手較量他顯得不耐煩了。

  「這件事讓我來辦,」主教說,「一開始,我就狠狠打他一下,把我們的夥計打昏。」

  「他也會打您的,」親王緊接著說。

  果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阿拉密斯沒有說錯,果真是達爾大尼央,他用這樣的方式表示他的來到。

  我們已經見過他和富凱先生在夜裡怎樣高談闊論,但是火槍手實在太疲倦了,甚至沒有遲疑一下就睡著了。黎明的微藍的光線一照亮財政總監的豪華的房間,達爾大尼央就立刻從他坐的安樂椅上站起來,放好他的劍,用袖子壓壓平衣服,又刷刷他的氊帽,就好象一個近衛軍的士兵準備接受他的長官的檢查一樣。

  「您要出去?」富凱先生問。

  「是的,大人」您呢?」

  「我嗎,我待在這兒。」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好的。況且,我出去只是為了尋求那個答覆的,您知道嗎?」

  「您的意思是說,那個判決。」

  「瞧,我有點象古羅馬的老頭子了。今天早上,我起身的時候,我注意到我的劍沒有掛在飾帶上,肩帶也完全滑下來了。這是很靈驗的徵兆。」

  「是會成功的徵兆嗎?」

  「當然,要相信這個。每次這根見鬼的皮帶牢牢鉤住我的背脊,這就是說特雷威爾先生要整人了,成者是馬薩林先生要拒絕給錢了。每次劍鉤在肩帶上,這就預示要去幹一個倒黴的差事,好象我一輩子就喜歡幹這些差事一樣。每次我的劍自己在劍鞘裡跳動這就意味將發生一次走運的決鬥。每次它待在我的小腿當中的時候,這就是說要受一次輕傷。每次它全身出鞘,我就逃不了要留在戰場上,和外科醫生、和敷藥紗布打兩三個月的交道。」

  「啊,可是我從來不知道您的劍通報您的信息這樣靈驗,」富凱帶著淡淡的微笑說,這顯示他正在和自己的軟弱鬥爭。「您的劍是施過魔法,有魔力的吧?」

  「我的劍,您瞧,就是組成我的身體的一部分。我聽人說過,有些人,他們的小腿或者他們的太陽穴的抖動,會給他們預報。我呢,我的劍給我預報。好,今天早上,它什麼也沒有對我說。啊!不對!……瞧它自己落到肩帶最後一個洞裡了。您知道這對我預兆什麼嗎?」

  「不知道。」

  「是這樣,它向我預兆今天要逮捕人。」

  「啊!」財政總監對這種坦率很惱火,但是更感到驚奇,「如果您的劍沒有向您預言什麼不愉快的事,那麼逮捕我對您說來就不是不愉快的事了。」

  「逮捕您!您?」

  「當然羅……預兆……」

  「那和您沒關係,因為您在昨天就給逮捕了。我要逮捕的不是您。這就是為什麼我會這樣高興,為什麼我說我今天會十分快樂的原因。」

  火槍隊隊長的這番話說得很親熱很客氣,說完,他就向富凱先生告辭,上國王那兒去。

  他正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富凱先生對他說:

  「請您最後再照顧我一次。」

  「好吧,大人。」

  「德·埃爾布萊先生,讓我見一見德·埃爾布萊先生。」

  「我去設法把他帶來見您。」

  達爾大尼央不相信白己能未卜先知。只是這一天註定好要應驗他早晨注意到的預兆。

  他去敲國王的房門,就象我們說過的那樣。門打開了。隊長可能認為國王會親自來給他開門。在昨天晚上火槍手使得路易十四那樣激動以後,這種假設不是不能接受的。可是,他原來打算恭恭敬敬向國王的面孔致敬,現在見到的卻是阿拉密斯的毫無表情的長臉。他說不出的驚訝,差點兒叫出聲來。

  「阿拉密斯!」他說。

  「您好,親愛的達爾大尼央,」教士冷冷地回答。

  「您在這兒?」火槍手結結巴巴地說。

  「陛下請您宣佈,」主教說,「他整夜都非常疲勞,現在正在睡覺。」

  「啊!」達爾大尼央說,他弄不懂瓦納主教昨天晚上還是那麼微不足道,六個小時內,怎麼會變成了國王床頭的地上長出來的最高大的幸運的蘑菇。

  當然羅,能把國王的意願送到他的房間的門口,能充當路易十四的中間人,能用國王的名義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發號施令那肯定要比為路易十三服務的黎塞留還要偉大。

  達爾大尼央的富有表情的眼睛,張得老大的嘴,翹起的小鬍子,就是對這位最走運的寵臣講的最請楚的語言,但是這位寵臣卻無動於衷。

  「此外,」主教繼續說,「火槍隊隊長先生,今天早上您只能讓享有大起床覲見①特權的人進來。陛下還想睡一會兒。」

  ①大起床覲見:古時歐洲君主起床前後接受覲見的禮節。起床前的接見為小起床覲見,起床梳洗後的接見為大起床靚見,只有親屬和極少數的王公大臣享有這樣的待權。參見上冊第129頁注。

  「可是,」達爾大尼央提出了反對意見,他準備不服從這樣的命令,尤其是想表現出國王的默不出聲使他產生的懷疑,「可是,主教先生,陛下約我今天早上來期見的。」

  「待一會兒,特一會兒,」在放床的凹室的深處,傳出了國王的聲音,這個聲音使得火槍手的血管都顫動起來。

  他躬身行禮,驚訝得直發愣,那幾個字一說出來,阿拉密斯就微微一笑,把他壓垮了。

  「還有,」主教繼續說,「為了回答您來請教國王的問題,我親愛的達爾大尼央,這兒有一道命令,您馬上看一看。這道命令關係到富凱先生。」

  達爾大尼央拿過給他的命令。

  「恢復自由?」他低聲地說。「啊!」

  接著他又發出了一聲「啊」,比第一聲更有恍然大悟的意味。

  這是因為這道命令對他說明了為什麼阿拉密斯會在國王這兒,這是因為阿拉密斯為了使富凱先生得到特赦,所以必須得到國王更大的寵倖;這是因為這種寵倖也說明了德·埃爾布萊先生在以國王的名義發佈命令的時候,會顯得那樣令人難以相信的泰然自若。

  對達爾大尼央來說,他只要弄懂了某一件事情,全部事情也就清楚了。他行了禮,走了兩步,想離開這兒。

  「我陪您一起去,」主教說。

  「去哪兒?」

  「上富凱先生那兒去.我想親眼看看他高興的樣子。」

  「啊!阿拉密斯,您剛才真把我弄得莫名其妙。」達爾大尼央又說。

  「現在您該明白了吧?」

  「當然!我明白了,」他大聲說。

  接著,他又壓低聲音,從牙縫裡透出這幾句話:

  「不!不!我並不明白。不管怎樣,這兒有命令。」

  他又說了一句:

  「大人,請頭裡走。」

  達爾大尼來陪著阿拉密斯去富帆先生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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