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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六


  柯爾培爾正想咕噥幾句,這時候,拉瓦利埃爾,這個溫柔的羔羊,對著他挺直了身子,發出怒火的眼睛逼得他不敢再吭聲。

  「先生,」她說,「當國王的行動正確的時候,如果他傷害了我或者我的朋友,我也保持沉默,可是如果國王的行動不妥當,即使厚待我和我所愛的人,我也會告訴他。」

  「可是,小姐,」柯爾培爾大著膽子說,「我覺得我也是一樣,我愛國王。」

  「是的,先生,我們兩人都愛國王,各人方式不同,」拉瓦利埃爾說,她的聲調一直透進了年輕的國王的心裡。「只是我愛他,我,愛得這樣深,以致所有的人都知道,愛得這樣純潔,連國王本人也不懷疑我的愛情。他是我的國王,我的主人,我是他的低微的女僕,但是,不論誰要是觸犯到他的榮譽,那就觸犯到我的生命。因此,我再重複說一遍,誰建議國王派人逮捕富凱先生,那就是損害他的榮譽。」

  柯爾培爾低下頭去,因為他感覺到被國王拋棄了。不過,他在低下頭的時候,低聲地說:

  「小姐,我只有一句話要說。」

  「這句話,先生,您不要說,因為這句話我不要聽。況且,您會對我說什麼呢?富凱先生犯了罪?這我知道,因為國王已經說過了。既然國王已經說過『我相信』,我就不需要另一張嘴說『我肯定』。可是,富凱先生即使是最壞的人,我也要大聲地說,富凱先生對國王來說是不能侵犯的,因為國王是他的客人。即使他的家是一個匪窟,沃城堡是一個偽幣製造所或者強盜的果穴,他的家依舊是神聖的,他的城堡依舊是不可侵犯的,因為這兒住著他的妻子,這是一個連劊子手也不能侵犯的受庇護的地方。」

  拉瓦利埃爾停住不說了。國王情不自禁地很讚賞她,他被這熱情的聲音,被這高尚的理由制服了。柯爾培爾呢,在這場對抗中無法和對方站在平等地位,他只好認輸,屈服。最後,國王喘了一口氣,搖搖頭,把手伸給拉瓦利埃爾。

  「小姐,」他溫柔地說,「為什麼您要說反對我的話呢?您知道不知道,如果我讓他鬆口氣的話,這個壞蛋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我的天主呀!他不始終是一個由您掌握的獵物嗎?」

  「萬一他溜掉了呢.萬一他逃走了呢?」柯爾培爾大聲嚷道。

  「先生,那好,讓富凱先生逃走,這將是國王永恆的光榮,他的罪行越是嚴重,國王的光榮和這種卑賤的事、這種可恥的事對比,也就越是顯得偉大。」

  路易吻了拉瓦利埃爾的手,跪到她的腳下。

  「我完了,」柯爾培爾心裡想。

  接著,他臉上突然又露出了喜色。

  「啊!不,不,還沒有完!」他對自己說。

  國王在一棵大極樹的濃密的枝葉的掩護下,緊抱住拉瓦利埃爾,充滿了美妙的愛情的熱情,就在這當兒,柯爾培爾不慌不忙地在他的那本筆記本裡尋找著,然後從裡而拿出來一張折成象一封信那樣的紙,紙大概有點發黃,不過它肯定十分珍貴,因為財政大臣一面看它,一面微笑起來。接著他那充滿仇恨的眼光轉到在陰影裡露出來的年輕姑娘和國王那可愛的一對。火把漸漸近了,照亮了這兩個人。

  路易看見火把的亮光照在拉瓦利埃爾的白色衣服上。

  「路易絲,走吧,」他對她說,「因為有人來了。」

  「小姐,小姐,有人來了,」柯爾培爾也說了一句,催姑娘趕快離開。

  路易絲很快地在樹林中不見了。接著,原來跪在姑娘面前的國王站了起來。

  「啊!拉瓦利埃爾小姐丟下了什麼東西,」柯爾培爾說。

  「什麼東西?」國王問。

  「一張紙,一封信,白色的東西,陛下,您瞧,就在那兒。」

  國主趕緊低下身子,拾起信,同時把它揉皺了。

  這時候,火把到了跟前,把這個黑暗的地方照得通亮。

  第二二二章 嫉妒

  這些真正的火光,這些急忙趕來的人,富凱安排的這些對國王的又一次的歡呼聲,使得拉瓦利埃爾原來已經使路易十四動搖的決心更加搖擺不定了。

  他帶著感激的心情望著富凱,因為富凱提供給拉瓦利埃爾一個機會,使她顯得那樣高貴,在他的心上產生了有力的影響。

  最後一些精彩節目的時間到了。富凱剛把國王領回城堡,一團一團的火焰,帶著雄壯的轟轟聲,從沃城堡的圓屋頂上往天空升起,發出耀眼的光芒,把花壇的每個角落都照得通明。 煙火開始了。柯爾培爾站在離國王二十步遠的地方。沃城堡的主人們圍在國王四周,熱情地招待著他。柯爾培爾滿腦子陰鬱的念頭,一心想把國主的注意力引過來,他覺得這壯麗的場面已經把國王完全吸引住了。

  國主正要把手伸向富凱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他手裡的那張紙,從表面來看,這是拉瓦利埃爾在逃走的那一會兒,掉在他腳下的。愛情是最強有力的磁鐵,把年輕的國王吸向對他的情人的思念。

  煙火越來越多,越來越美,使得鄰近村子裡的人都發出讚歎的叫聲。國王在煙火的亮光下,看那張紙條,他原來猜想是拉瓦利埃爾寫給他的情書。

  他看著著著,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發出千百種色彩的煙火照亮了他的暗暗發怒的臉,這種憤怒造成可怕的場面,如果大家能看到這顆被最陰暗的情欲蹂躪的心,人人都會為之發抖的。對他來說,嫉妒和憤怒再也不會停止。從他發現了淒慘的真相以後,.憐憫,友好,對殷勤接待的信任,全都消失了。

  他的心還太軟弱,遮掩不住他的悲痛。在折磨這顆心的劇烈的痛苦裡,他幾乎要發出驚恐的叫喊,幾乎要召喚他的衛士到他身邊來。

  這封柯爾培爾丟在國王腳跟前的信,讀者想必已經猜到了,就是富凱對拉瓦利埃爾的心進行試探以後,在楓丹白露和送信人托比一同不見了的那封信。

  富凱看見那副蒼白的臉,卻猜想不出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柯爾培爾看到那種發怒的神情,對暴風雨的逼近心裡暗暗高興。

  富凱說話的聲音使年輕的國王從充滿怒氣的耿想中醒過來。

  「陛下,您怎麼啦?」財政總監親切地問道。

  路易非常費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沒有什麼,」他說。

  「我擔心陛下心裡不痛快。」

  「確實,我心裡不痛快,先生,我已經對您說起過,不過,這沒有什麼關係。」

  國王沒有等放完煙火,就向城堡走去。

  富凱陪著國王。所有的人都跟在他們後面。

  最後一批煙火只為它們自己淒涼地燃燒著。

  財政總監還想問路易十四,可是得不到一句回答。他猜想路易和拉瓦利埃爾在花園裡大概爭吵過,結果引起了雙方的不快,而國王呢,天性不大愛賭氣,可是他對他的狂熱的愛情十分忠誠,自從他的情人對他生氣以後,他就對每個人都惱恨起來了。這個想法足夠叫他放下心來,他甚至在年輕的國王對他道晚安的時候,對國王友好地微微笑了笑,表示安慰。

  對國王來說並不是到此為止。他必須忍受對他的款待。夜間的款待要以盛大的禮儀來進行。第二天就是啟程的日子。客人應該向他們的主人道謝,對他花去一千兩百萬說些客氣話。

  路易在打發富凱離開的時候,找到的唯一的對富凱顯得親切的表示,就是他說的這幾句話。

  「富凱先生,您等著我的吩咐吧,請您叫達爾大尼央先生上這兒來。」

  路易十四原來掩蓋著自己的怒火,這時他的鮮血在血管裡沸騰起來,他準備好要殺死富凱,就象他的前任叫人暗殺了昂克爾元帥一樣。因此他用那種國王氣派的微笑隱藏起他可怕的決心。那些國王氣派的微笑是一陣閃電,表明政局變動的霹靂要響了。

  富凱拿住國王的手,親了一下。路易不禁全身都哆嗦起來,不過還是讓富凱的嘴唇碰了碰他的手。

  達爾大尼央聽到別人向他傳達的國王的命令,五分鐘以後,他走進了路易十四的房間。

  阿拉密斯和菲力浦在他們的房間裡,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聽著。

  國王等不及他的火槍隊隊長走到他的安樂椅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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