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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五


  路易十四終於抬起了眼睛,見到柯爾培爾急切地在等他說話,他就突然改變談話內容,說道:

  「柯爾培爾先生,我看已經很晚了,我要睡了。」

  「啊!」柯爾培爾說,「我……」

  「明天,明天早上,我要做出一個決定。」

  「太好啦,陛下,」柯爾培爾很不高興,回答說,雖然當著國王的面,他儘量克制住自己。

  國王做了一個手勢,財政大巨倒退著向門走去。

  「來人待候!」國王叫起來。

  國王的僕人們走進了房間。

  菲力浦要離開他的觀察崗位。

  「等一下」阿拉密斯帶著他一貫的溫和態度對他說,「剛才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細節,我們明天再用不著把它放在心上,可是,夜間的禮儀,就寢前的接見時的禮節,這是最重要的!要學會您是怎樣上床的,陛下。看呀,看呀!」

  第二二一章 柯爾培爾

  歷史將會告訴我們,或者不如說,歷史已經告訴了我們第二天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財政總監奉獻給他的國王的輝煌的遊樂會。第二天全是遊玩和娛樂,散步呀,賽會呀,演戲呀,在演戲的時候,波爾朵斯看到科克蘭·德·沃裡哀在《討厭的人》笑劇裡扮演一個角色,大吃一驚。這就是布拉西安·德·皮埃爾豐先生稱做的娛樂。

  拉封丹肯定沒有對此做同樣的評價,他給他的朋友莫克魯①先生的信裡寫道:

  「這是莫裡哀的作品。

  這位作家,如今迷住了共個官廷,

  他的名字處處受到歡迎。

  他會從這兒去羅馬,

  因為他是個真正的人,

  我是多麼高興呀。」

  大家都看到拉封丹從佩利松的意見中得到了教益,他仔細地處理了韻腳。

  此外,波爾朵斯是同意拉封丹的意見的,他可能象他一樣說:「是呀!這位莫裡哀是我的人!不過只是就服裝而言。」在戲劇方面,我們說過,對布拉西安·德·皮埃爾豐先生來說,莫裡哀只是一個討厭的人。

  可是國王依舊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柯爾培爾向他灌的毒汁在起著作用,今天真是處處令人眼花繚亂,新鮮的事兒出人意外地層山不窮,《一千零一夜》②中的所有奇跡仿佛都在國王腳跟前出現了,可是國王卻顯得冷淡,克制,一句話也不說。什麼也不能使他露一露笑臉,他的心靈深處一種來自遠處的深深的怨恨在顫動,它漸漸地增長,好象泉水靠著流進來的千百條細流匯成了大河一樣只是到中午的時候,他才稍稍平靜下來。無疑的,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阿拉密斯一步一步地跟在他後面走,同時也一步一步地隨著他的思路思索。阿拉密斯最後下了結論,他等待發生的事情不久就要發生了。這一次,柯爾培爾好象和瓦納主教走的步子是一致的,即使他是為了一次一次用針戳痛國王的心而接受阿拉密斯的口令,他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國王在這一天裡無疑地需要擺脫一種憂鬱的思想,他顯得十分活躍地設法和拉瓦利埃爾在一塊兒,同時又總是急急忙忙地避開柯爾培爾先生和富凱先生。

  夜晚來臨了。國王原來想在玩牌以後再去散步。在吃完晚飯和去散步之間的時間裡,大家玩起牌來。國王贏了一千個皮斯托爾,他拿了錢,放進他的口袋裡,然後站起來說:

  「好,先生們去花園吧。」

  ①莫克魯(1619-1708):法國詩人,拉封丹的密友。

  ②《一千零一夜》:阿拉伯著名民間故事情集。

  他看見有些夫人們在場,我們說過,國王本了一千個皮斯托爾,把它們都放進了口袋。可是富凱先生卻設法輸掉了一萬個皮斯托爾,因此,在朝臣中間,還有九萬利弗爾的好處可以分,這樣一來,就會使朝臣和國王隨從的軍官的臉成為世上最眉開眼笑的臉。

  國王的臉卻不是如此,儘管贏了這筆錢,他並非無動於衷,可是臉上還是留著一小塊陰雲。在一條小徑的角落裡,柯爾培爾等著他。毫無疑問,財政大臣是遵守預定的約會候在那兒的,因為路易十四原來在避開他,後來對他做了一個手勢,他們於是向花園的深處走去

  可是拉瓦利埃爾也看到了國王的陰沉的前額和發光的眼神,蘊藏在他的心裡的不論任何事情,她的愛情都能夠理解,她知道這種抑制的怒氣威脅著某一個人。她就象一個仁慈的天使那樣站在報仇的道路上。

  她憂愁,不安,因為和她的情人分離了如此長久的時間,幾乎快發瘋了。她又對她猜到的他那種內心的激動而深感不安,她首先對國王顯出局促不安的樣子,國王心情惡劣,他從壞的方面來理解這種神態。

  這時候,他們只有兩個人,或者可以說只有兩個人,柯爾培爾看到了年輕姑娘,他就恭恭敬敬地站住了,離開她有十步遠,國王走近拉瓦利埃爾,拿起了她的手。

  「小姐,」他對她說,「我能不能不怕冒昧地請問您怎樣啦?您的胸脯好象在起伏,您的眼睛裡噙著淚水。」

  『啊!陛下,如果我的胸脯在起伏,如果我的眼睛喻著淚水,如果我憂鬱,這是由於陛下憂鬱的緣故。」

  「我憂鬱?啊!您看錯了,小姐。不,我感受到的不是憂鬱。」

  「陛下,那您感受到了什麼呢?」

  「感受到了屈辱。」

  「屈辱?啊!您說的什麼呀?」

  「我說,小姐,在我所在的地方,沒有其他的人應該是主人。好,瞧吧,如果我,法國國王,面對著這片產業的國王,不黯然失色的話。啊!」他咬緊牙齒,握緊拳頭,繼續說,「啊蔔……當我想到這個國王……」

  「怎麼樣?」拉瓦利埃爾驚恐地說。

  「想到這個國王是一個不忠誠的僕人,他拿了從我這兒搶去的錢神氣活現!所以,我要把這個無恥的大臣的遊樂會變成一次喪禮,就象詩人們說的,沃城堡的水仙將要久久地記住它。」

  「啊!陛下……」

  「怎麼,小姐,您要站到富凱先生那一邊去了?」路易十四不耐煩地說。

  「不,陛下,我只是要問您,您得到的消息是否可靠。陛下不止一次地聽說過宮廷裡對別人指控的價值。」

  路易十四對柯爾培爾做了個手勢,要他走過來。

  「說話呀,柯爾培爾先生,」年輕的國王說,「因為,說真的,我相信這位拉瓦利埃爾小姐需要聽了您說的話才能相信國王說的話。您對小姐說說富凱先生的所作所為吧。您呢,小姐,啊!這用不了多久時間,請您費心聽下去,我請求您。」

  為什麼路易十四這樣堅決要求呢?事情很簡單:他的心很不平靜,他的精神並沒有被說服,他猜到了在這個一千三百萬的故事底下有什麼隱晦的、秘密的和險惡的陰謀詭計,他希望拉瓦利埃爾那顆想到盜竊就厭惡的純潔的心,只用一句話,就會贊成他做的決定,不過,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實行這個決定。

  「說吧,先生,」拉瓦利埃爾對柯爾培爾說,他已經走向前來,「說吧,既然國王要我聽您說話。好,說吧,富凱先生犯了什麼罪?」

  「啊!並不嚴重,小姐,」這個卑劣的人說,「只不過是一件背信罪……」

  「說呀,說呀,柯爾培爾,等到您說完以後,您就離開我們,去通知達爾大尼央先生,說我要命令他做一些事。」

  「達爾大尼央先生!」拉瓦利埃爾叫起來,「為什麼要派人通知達爾大尼央先,陛下?我請求您告訴我。」

  「何用多說!為了要逮捕那個狂妄自大的巨人,他忠實於他的座右銘,威脅著要登上我的天堂。,

  「您是說要逮捕富凱先生?」

  「啊!這叫您吃驚嗎?」

  「就在他自己的家裡?」

  「為什麼不行呢?如果他是有罪的話,他在他自己的家裡和在別處一樣都是有罪的。」

  「而富凱先生在這個時刻為了給他的國王增添光榮正花光了他全部的財產!」

  「我完全相信您在維護這個叛徒,小姐。」

  柯爾培爾低聲地笑起來。國王聽見這暗暗的笑聲轉過身去。

  「陛下,」拉瓦利埃爾說,「我不是在維護富凱先生,而是在維護您。」

  「我!……您維護我?」

  「陛下,您要是下這樣一道命令,將會損害自己的榮譽。」

  「損害我的榮譽?」國王低聲地說,因為憤怒臉色變得灰白。「小姐,的確,您在您所說的話裡放進去了一種古怪的熱情。」

  「陛下我的熱情並沒有放進我所說的話裡,而是放進了對陛下的忠誠裡,」年輕高尚的姑娘回答道,「如果需要的話,陛下,我將會把我的生命連同那同樣的熱情都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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