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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七


  「聽到我的老師的叫喊聲,佩隆內特夫人奔了過來。他向她走過去,抓住她的胳膊迅速地把她往石井欄那邊拉,然後,他和她一同向井底彎下身子,他對她說:

  「『看呀,看呀,多麼不幸啊!』

  「『好啦,好啦,您冷靜一下,』佩隆內特夫人說,『怎麼回事?』

  「『這封信,』我的老師喊道,『您看到這封信嗎?』

  「他向井底伸出手去。

  「『什麼信呀?』奶媽問。

  「『您在那裡面看到的這封信,是王后最近的一封信。』

  「聽到這句話,我全身哆嗦起來。我的老師,我當做父親的人,他不斷地叮囑我謙遜虛心,竟和王后通信!』

  「『王后最近的一封信?』佩隆內特夫人嚷道,她看到在井底的那封信,十分吃驚。『它怎麼會在那兒的?』

  「『一種巧合,佩隆內特夫人,一種奇怪的巧合!我回到家裡去,進屋的時候,我推開了門,那邊的窗戶是開著的,穿堂風吹了起來,我看到一張紙在飛來飛去,我認出這張紙,這是王后的信。我跑到窗口,發出一聲叫喊聲。紙在空中飄了一會兒,然後落到井裡。』

  「『好呀,』佩隆內特夫人說,『如果信落到井裡,那它就好象給燒掉了一樣,因為王后把她全部的信都燒掉了,每次她來……』

  「每次她來的時候!這麼說,每個月來的那個女人就是王后啦?」犯人說。

  「是的,」阿拉密斯點頭說。

  「『當然,當然,』年老的紳士繼續說,『可是這封信裡有一些指示。我該怎麼遵從這些指示呢?』

  「『趕快寫信給王后,把事情老老實實地告訴她,王后將會給您寫第二封信,來代替這一封信。」

  「啊!王后將不會相信這件事情的,』那個老好人搖著頭說,『她將想到我本來是打算保留住這封信,好當做一樣武器,而不是象其它的信那樣交給她。她是那麼多疑,而馬薩林先生是那麼一這個意大利惡魔只要一起疑心,就能叫人毒死我們!』」

  阿拉密斯的頭非常輕微地動了動,露出了微笑。

  「『您知道,佩隆內特夫人,在關係到菲力浦的問題上,他們兩人都一樣多疑!』

  「菲力浦,這是別人給我的名字,」犯人說。

  「那麼,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佩隆內特夫人說,『應該派人下到井裡去。』

  「『是呀,好讓拿到那張紙的人在爬上井來的時候可以看它。』

  「『讓我們在村子裡找一個不識字的人,這樣您就放心了。』

  「『好吧,可是下到井裡去的人難道猜不到一張為了它我們會使一個人遭到生命危險的紙頭的重要性嗎?不過,您剛才倒使我想到一個主意,佩隆內特夫人,是的,有一個人要下到井裡去,這個人將是我。』

  「可是佩隆內特夫人聽到這個建議後,開始又哭又叫,淚流滿面地向老紳士苦苦哀求,結果他只好答應她去尋找一把很長的梯子,好一直下到井底。這時候,她便到農場去找一個勇敢的小夥子,要使他相信有一件貴重首飾掉到井裡去了,這件飾物外麵包著一層紙,我的老師解釋說,因為包的紙在水裡散開了,他只找到了這張打開的信紙是沒有什麼可以奇怪的。

  「『也許時間長了,信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了,』佩隆內特夫人說。

  「『只要我們拿到信,那就沒有什麼關係。把信送給王后,她看到我們沒有背叛她,因此,我們就不會引起馬薩林先生的懷疑,我們也就絲毫不用怕他了。』

  「這樣決定以後,他們就分手了。我推開百葉窗,看到我的老師打算進來,我撲到我的靠墊上,頭腦裡因為剛才我聽到的那些話在嗡嗡地響著。

  「我的老師在我撲到我的靠墊上面以後,把門微微打開了一會兒,他以為我睡著了,就輕輕地又關上了門。

  「他一關上門,我就站起來。我注意地聽著,聽到腳步聲漸漸走遠了。接著我又回到窗口,我看到我的老師和佩隆內特夫人走了出去。

  「就我一個人待在房子裡了。

  「他們剛剛把門關上,我沒有穿前廳走,而是從窗口跳了出去,向那口井奔過去。

  「這時候,就象我的老師曾經做過的那樣,我也在井口俯下身去。

  「我不知道在暗綠色的水的顫抖的波紋裡是一件什麼微白色的和發光的東西。那個閃光的圓東西吸引住我,使我著迷。我的眼睛發呆,我的呼吸急促。這口井用張開的大嘴和冰涼的氣息拉住我,我仿佛看到在井底的紙上的火紅色的字,王后曾經摸過那張紙。

  「這時候,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受到一種本能的衝動的推動,這種力量會使人走到致命的斜坡上。我把繩子的一頭繞在井架的腳上,讓它吊著水桶落到水裡,大約有三尺深,我這樣做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勁,不去碰到那張珍貴的紙,那張紙開始由微白色變成暗綠色,證明它在往下沉,接著,我雙手握住一塊濕麻布,自己向深淵滑下去

  「當我吊在深暗的水面上的時候,當我看到天空在狡頭上變小的時候,我全身發冷,頭發暈,頭髮直豎,可是我的意志控制了一切,控制住恐懼和不適。我到了水面,一下子沉到水裡,我用一隻手撐住自己,伸出另一隻手,我抓到了那張珍貴的紙,在我手指當中,它碎成了兩半。「我把這兩片紙藏在我的緊身外衣裡面,靠著雙腳頂住井壁,用手向上爬,我使足勁,敏捷地,特別是心急火燎地爬上了井欄。我下半個身子全淌著水,把井欄都淋濕了。

  「我帶著我的戰利品一出了井,就跑到太陽底下,我一直跑到花園深處一個小樹叢裡面。我打算在那兒躲一下。

  「我腳剛跨進我的藏身的地方,每逢大門打開便發出響聲的門鈴這時響了起來。這是我的老師回來了。真險哪!

  「如果他猜到我在這兒,筆直對我走來的話,我估計他走到我這兒要十分鐘;如果他花工夫尋找我,那要二十分鐘。

  「這時間足夠讓我讀完這封珍貴的信了,我趕緊把兩片紙拼在一起。字跡已經模糊了。 「不過,不管怎樣,我終於辨認出了那些文字。」

  「大人,您看到了什麼?」阿拉終斯非常感興趣地問道。

  「先生,那上面說的事情足以使人相信我的僕人是一位貴族,而佩隆內特雖說不是一位貴夫人,但是要勝過一個女僕,總之,足以使人相信我出身高貴,因為奧地利安娜和馬薩林首相如此細心地關懷我。」

  年輕人非常激動,不再說下去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啦?」

  阿拉密斯問。「先生,」年輕人回答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的老師叫來的工人在井裡找了個遍,什麼也沒有找到,還有我的老師發現井欄上全是水,我在太陽底下沒有全部曬乾,佩隆內特夫人看出來我的衣服是濕淋淋的;最後還有因為井水太涼,加上我發現了這封信太激動,我發起高燒來,高燒以後我神志昏迷,盡說胡話,我把什麼事全都說出來了。就這樣,由於我的供認,我的老師在我的長枕底下找到了分成兩半的王后寫的那封信。」

  「啊!」阿拉密斯說,「我現在弄清楚了。」

  「從那以後,一切全都是猜測了。肯定的是,那個可憐的紳士和那個可憐的女人,都不敢保守剛才出現的秘密,把什麼都寫信告訴了王后,同時把破碎的信送給了她。」

  「在這以後,」阿拉密斯說,「您就被逮捕,送到巴士底獄裡來了?」

  「您已經看到了。」

  「接著,您的兩個僕人不見了?」

  「唉!」

  「我們別去關心已死的人,」阿拉密斯說,「讓我們看看能夠對活著的人做些什麼。您對我說過您已經聽天由命了?」

  「我現在依舊這樣說。」

  「不想得到自由了?」

  「我已經對您說過。」

  「沒有雄心,沒有懊惱,沒有想法?」

  年輕人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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