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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〇


  「『懲罰!』啊,是的,這又是一句恭維話,把國王懲罰給拉瓦利埃爾……不行!」

  接著他又改成:

  「但是感謝……那些神靈使我一見傾心……」

  「不壞;雖然『使我』力量嫌弱了一些,但是,說真的!在一首四行詩裡不能處處都很強。『終身迷戀您那雙眼睛』……迷戀誰?什麼?不清楚……不清楚,沒有關係,既然拉瓦利埃爾和國王已經清楚我的意思,而且大家都會清楚我的意思。是的,可是這個地方太差勁!……就是這最後半句:『它們勾去了我的魂靈』。『魂靈』為了押韻用了多數!再說把拉瓦利埃爾的害羞說成是『勾魂』,這可不好。我的那些同行,拙劣的詩人們,都要嚼舌頭了。他們會把我的詩叫做達官貴人的詩。如果國王聽人說起我是一個蹩腳詩人,他也會相信的。」

  伯爵一邊把這些話說給他的心聽,把他的心思說給他的思想聽,一邊換衣服。他剛脫下禮服,換上室內便袍,就聽見僕人向他通報,杜·瓦隆·德·布拉西安·德·皮埃爾豐男爵登門求見。

  「咦!」他說,「這一長串名字是怎麼回事?我沒聽說過。」

  「這位貴族,」僕人回答,「在國王陛下住在楓丹白露期間,曾經榮幸地跟伯爵先生同在國王的餐桌上吃過飯。」

  「在楓丹白露,國王那兒?」德·聖埃尼昂叫了起來,「啊!快,快,把這位貴族請進來。」

  僕人立刻遵命照辦。波爾朵斯走進來。

  德·聖埃尼昂象所有廷臣那樣記憶力很強,他頭一眼就認出了這位享有古怪的名聲的外省貴族,國王曾經在楓丹白露不顧在場的軍官們的暗笑,那麼親切地接待過他;因此他帶著明顯的殷勤,走上前迎接波爾朵斯。波爾朵斯卻覺得他這種親切表示是非常自然的,因為他走進一個對手的家裡總是高舉著禮貌第一的大旗。

  德聖埃尼昂吩咐那個通報波爾朵斯來到的僕人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波爾朵斯並不認為在這個客套的舉動中有過分的地方,他坐下,咳嗽了一聲。兩個貴族按照慣例先寒暄一番,然後因為是伯爵接待來訪,他說:

  「男爵先生,是什麼風把大駕吹到捨下來啦?」

  「這正是我榮幸地要向您解釋的,伯爵先生,」波爾朵斯回答,「但是,請原諒……」

  「怎麼回事.先生?」德·聖埃尼昂問。

  「我發覺把您的椅子壓斷了。」

  「不會的,先生,」德·聖埃尼昂說,「不會的。」

  「不,伯爵先生,不,我把它坐壞了,甚至於我要是再坐下去的話,就會摔下去,那種姿勢對我來到您這兒執行的莊嚴任務來說,可就完全不合適了。」

  波爾朵斯站起來。他起來得正是時候,因為椅子已經坍下去好幾寸。德·聖埃尼昂望來望去,想給客人找一個比較結實的坐處。

  「現代家具,」波爾朵斯在伯爵尋找時說,「現代家具輕巧得可笑。在我年輕時候,坐起來比今天力量還要大,我記不得曾經坐壞過一張椅子,除了我用胳膊敲碎的客店裡的椅子。」

  德·聖埃尼昂聽了這句玩笑話,愉快地笑笑。

  「可是,」波爾朵斯說,他在一張長榻上坐下,長榻儘管發出響聲,但是還能承受得住,「不幸的是問題不在這裡。」

  「怎麼,不幸的?難道您帶來了什麼壞消息,男爵先生?」

  「對一個貴族是壞消息?啊!不伯爵先生,」波爾朵斯莊重地回答,「我來僅僅是向您宣佈您曾經非常殘忍地冒犯了我的一個朋友。」

  「我,先生!」德·聖埃尼昂叫了起來,「我,我冒犯了您的一個朋友?請問,是哪一個?」

  「拉烏爾·德·布拉熱洛納先生。」

  「我,我冒犯過德·布拉熱洛納先生?」德·聖埃尼昂大聲嚷著說,「啊!不過,說實在的,先生對我來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德·布拉熱洛納先生,我跟他不太熟,甚至可以說,我根本不認識他,而且他在英國,我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他,我不可能冒犯他。」

  「德·布拉熱洛納先生在巴黎,伯爵先生,」波爾朵斯沉著地說,「至於冒犯他的事,我可以向您保證是真的,因為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是的,伯爵先生,您曾經無禮地冒犯他,到了肆無忌禪的地步,我再重複一遍,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但是不可能,男爵先生,我向您發誓不可能。」

  「況且,」波爾朵斯補充說,「您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情況,因為德·布拉熱洛納對我說他曾經用一張條子通知過您。」

  「我沒有收到過任何條子,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

  「這可就寄怪了!」波爾朵斯回答,「拉烏爾說過……」

  「我來向您證實我什麼也沒有收到,」德·聖埃尼昂說。

  他拉鈴。

  「巴斯克,」他說,「我不在家期間,來過多少信和條子?」

  「三件,伯爵先生。」

  「誰寫的?」

  「德·菲埃斯克先生的條子,德·拉費爾泰夫人的條子和德·拉斯·菲昂泰斯先生的信。」

  「就這些?」

  「就這些,伯爵先生。」

  「說實話,在這位先生面前說實話,聽見沒有?我替您負責。」

  「先生,還有一張條子……」

  「誰的?……快說。」

  「是那位小姐的。」

  「哪位小姐。」

  「德·拉瓦……」

  「行了,」波爾朵斯很慎重地打斷他的話,說.「很好,我相信您,伯爵先生。」

  德·聖埃尼昂把僕人打發走,親自關上門,但是他回來時,偶然朝前面望瞭望,看見隔壁房間的鎖孔裡露出布拉熱洛納臨走時塞進的那張了不起的紙。

  「這是什麼?」他說。

  波爾朵斯背對著這間房間,轉過身來。

  「啊!啊!」波爾朵斯說。

  「鎖孔裡有一張紙!」德·聖埃尼昂叫了起來。

  「這很可能是我們的那張,伯爵先生,」波爾朵斯說,「快看看。」

  「德·布拉熱洛納先生寫的一張條子!」他叫了起來。

  「您看,我對了吧。啊!當我說一件事時,我……」

  「德·布拉熱洛納先生親自送到這兒來的,」伯爵喃喃地說,臉色變得蒼白。「但是,這是可鄙的!他怎麼進到這兒來的呢?」

  德·聖埃尼昂又一次拉鈴巴斯克又進來了。

  「我跟國王出遊期間,誰到這兒來過?」

  「沒有人來過冼生。」

  「這不可能!一定有什麼人來過!」

  「可是,先生,沒有人能夠進來,因為鑰匙在我的口袋裡。」

  「然而這張條子在鎖孔裡。總有人把它塞進去,不會自己跑來的。」

  巴斯克張開雙臂,表示他也完全弄不懂了。

  「很可能是德·布拉熱洛納先生放在這兒的吧!」波樂朵斯說。

  「那他進來過?」

  「毫無疑問,先生。」

  「可是,鑰匙明明在我口袋裡,」巴斯克固執地說。

  德·聖埃尼昂看過以後,把條子揉作一團。

  「這裡面有蹊蹺,」他聚精會神地考慮著,低聲說。

  波爾朵斯讓他考慮了一會兒。

  接著他回到他的使命上來。

  「我們回過頭來談我們的事,您看怎麼樣?」他等僕人出去以後,問德·聖埃尼昂。

  「可是我相信從這張如此離奇地來到的條子已經明白了這件事。德·布拉熱洛納先生向我宣佈有一個朋友……」

  「我是他的朋友,他向您宣佈的就是我。」

  「來向我挑戰?」

  「完全正確。」

  「他抱怨我冒犯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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