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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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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把他殺死了呢?」 「您肯定會把他殺死。採取預防措施是您自己的事;但是這種事情現在幹起來不會有困難。您要是活在從前我們那個時候,那真妙極了!」 「親愛的朋友,您沒有理解我的話。我是想說,德·聖埃尼昂先生是國王的朋友,事情進行起來會比較困難,因為國王可能事前知道……」 「啊!不!我的方法,您知道得很清楚:『先生,您冒犯了我的朋友,因此……」 「是的,我知道。」 「接著是,『先生,馬在樓下』因此我在他能跟任何人說話以前已經把他領來了。」 「他會讓您這樣領來嗎?」 「見鬼!我倒想看看!那他倒是頭一個。當今的年輕人確實……但是不要緊!如果需要的話,我把他抬來。」 波爾朵斯嘴裡說著,一下子就把拉烏爾連人帶椅子抬起來了。 「很好,」年輕人笑著說,「我們剩下要做的是向德·聖埃尼昂提出問題了。」 「什麼問題?」 「關於冒犯的問題。」 「不過,我覺得這已經做過了。」 「不,我親愛的杜·瓦隆先生,正如您說的,當今我們這些人的習慣,是希望對方解釋冒犯的原因。」 「根據你們的新辦法,是這樣。好吧,那就把您的事講給我聽聽……」 「是這樣的……」 「天哪!真麻煩,從前,我們決不需要講這些。決鬥就是因為決鬥。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 「您是正確的,我的朋友。」 「我聽聽您的理由。」 「說來話長。不過,還是應該講清楚……」 「對,對,見鬼!用新的方法。」 「我說過,應該講清楚要但是,另一方面,事情充滿困難,需要絕對保守秘密……」 「啊!啊!」 「勞駕您只要對德·聖埃尼昂先生說,他會懂的,只要對他說他冒犯了我,首先是搬家這件事。」 「搬家?……好,」波爾朵斯一邊說,一邊開始扳著指頭計算。「還有呢?」 「其次是他在他的新居裝了一個翻板活門。」 「我明白了,」波爾朵斯說,「一個翻板活門。喲!這可是件嚴重的事!我相信您一定對這件事大發雷霆l為什麼這個傢伙叫人裝翻板活門不事先和您商量呢?翻板活門……該死!……除了在布拉西安我那個地牢以外,我也沒有!」 「您再補充說我相信受到冒犯的最後一個理由,」拉烏爾說,「是德·聖埃尼昂先生心裡明白的那幅畫像。」 「哎呀,還有一幅畫像?……怎麼!一次教家,一個翻板活門和一幅畫像?可是,我的朋友,」波爾朵斯說,「這三樁理由裡只要有一樁,就足以使所有的法國貴族和西班牙貴族互相殘殺了,這決不會說得太過分。」 「這麼說,親愛的,您需要知道的已經夠多的了?」 「我另外帶一匹馬。您把碰頭地點挑好,在您等待期間,多做一些屈膝和用力衝刺動作,這可以使您具有罕見的彈力。」 「謝謝!我在凡森樹林裡,最小兄弟會修道院旁邊等著。」 「行……這位德·聖埃尼昂先生,到哪兒去找他?」 「在王宮裡。」 波爾朵斯搖動一個大鈴檔。他的僕人出現了。 「我的禮服,」他說,「我的馬,另外再準備一匹讓我牽著。」 僕人鞠了一個躬.退出去。 「您父親知道嗎?」波爾朵斯說。 「不知道,我這就寫信通知他。」 「達爾大尼央呢?」 「達爾大尼央先生也不知道。他小心謹慎,會阻止我的。」 「不過,達爾大尼央是一個能出好主意的人,」波爾朵斯說,他為人正直謙虛,世界上明明有一個達爾大尼央,別人居然想到來找他,使他感到很吃驚。 「親愛的杜·瓦隆先生,」拉烏爾回答,「我求您,不要再問我了。我應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現在等待的是行動,我等待的是嚴酷的、決定性的行動,而這種行動您善於安排。這就是為什麼我選中您的原因。」 「您會對我感到滿意的,」波爾朵斯說。 「請您記住,親愛的朋友,除了我們,任何人都不應該知道這場決鬥。」 「等到在樹林裡發現一具屍體,」波爾朵斯說,「這種事情總會被發覺的。啊!親愛的朋友,我什麼都答應您,除了隱藏屍體。它在那兒,人們看見它,這是不可避免的。我的原則是不埋葬死人。那有謀殺他的氣味。正象諾曼底人說的:擺脫了危險又遇上了危險。」 「親愛的朋友,您真勇敢,那就幹起來吧!」 「您只管信賴我好了,」巨人喝完那瓶酒,說。這時候他的僕人把豪華的禮服和花邊放在一張桌子上。 拉烏爾走出去時懷著喜悅的心情對自己說: 「啊!奸詐的國王!陰險的國王!我不能碰你!我也不願意碰你!國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是你的同謀犯,你的奉承者,他要代表你;這個壞蛋將要替你抵罪!我將在他身上把你殺死,然後我們再考慮路易絲的問題吧!」 第一九四章 搬家、翻板活門和畫像 波爾朵斯十分高興地擔負起這個使他變得年輕的使命,他比平常穿禮服所需要的時間少花了半個鐘頭。 象常常進出上流社會的人那樣,他先打發他的僕人去詢問德·聖埃尼昂先生是不是在家。 他得到的回答是,德·聖埃尼昂伯爵先生如同整個宮廷裡的人一樣,榮幸地陪同國王上聖日耳曼去過,但是伯爵先生剛剛回來了。 得到這個回音,波爾朵斯趕快動身,到德·聖埃尼昂的住處時,德·聖埃尼昂剛讓人替他把靴子脫掉。 這次出遊快樂極了。國王越來越陷入了情網,因此也越來越感到幸福,他對每一個人都和顏悅色,正象當時的詩人們說的,他的仁慈是無與倫比的。 德·聖埃尼昂先生,大家一定還記得,他是一個詩人,他想在許多值得紀念的場合拿出證明來,使人不至於對他的這個稱號提出異議。 作為一個不知疲倦的詩人,他一路上不斷地做四行詩、六行詩和情詩,先是歌頌國王,接著又歌頌拉瓦利埃爾。 國王呢,也在興頭上寫了一首二行詩。 至於拉瓦利埃爾,象所有在戀愛中的女人一樣,寫了兩首十四行詩。 我們看得出,這一天對阿波羅①來說並不是一個壞日子。 ① 阿波羅:見上冊第334頁注②。 德·聖埃尼昂料想他的詩會在貴夫人們的內客廳裡爭相傳誦,所以回到巴黎以後,比在出遊期間更加關心自己的詩的手法和構思。 因此他就象即將給世上添幾個孩子的、慈祥的父親那樣,考慮著公眾會不會認為他的想像力製造出來的這些兒子夠得上正直、正派和優雅。為了心中有數,德·聖埃尼昂先生又把下面這首情詩給自己背誦了一遍,這首情詩他曾經憑著記憶念給國王聽過,並且答應在回來以後抄出來獻給他: 「依裡絲,您狡猾的雙眼並不經常反映您的思想吐露給您心扉的那些感情; 依裡絲,為什麼我要對您一見傾心,終身迷戀您那雙眼晴?它們勾去了我的魂靈。」 這首情詩,儘管很優美,但是從口頭變成文字以後,德·聖埃尼昂覺得還是不夠完美。在好幾位認為寫得很不錯的人中間,首先就有作者本人。但是第二遍看過以後,醉心的程度就低落了許多。因此,德·聖埃尼昂在書桌前,蹺起雙腿,搔著鬢角,又一次念:「依裡絲,您狡猾的雙眼並不經常反映……」 「啊!至於這一行,」德·聖埃尼昂喃喃地說,「這一行是無懈可擊的。我甚至還可以補充說,它有一點龍沙①或者馬雷伯⑧的味道,使我感到很得意呢。不幸的是第二句略顯遜色。有人說詩的第一句最容易寫,說得很有道理。, 他繼續念下去: 「您的思想吐露給您心扉的那些感情……」 「啊!這兒是思想把感情吐露給心扉!為什麼心扉不能把感情吐露給思想呢?說真的,我,我就看不出有什麼障礙。見鬼,我怎麼會把這兩個半句結合在一起的?相反,第三句很好: 「依裡絲,為什麼我要對您一見傾心……」 「雖然韻腳不是富韻……『情』和『心』……說真的!布瓦耶⑤長老是一位大詩人,他象我一樣,在又名《假託納克薩爾》的那出悲劇《奧羅帕斯特》中,用『悄』和『心』押過韻,更不用說高乃依先生在他的悲劇《索福尼斯布》中用得更多。那就用『情』和『心』吧。對,但,是這句詩有點放肆。我記得國王聽到這一句時,顯得有點不耐煩。他的神氣確實像是在對德·拉瓦利埃爾小姐說『我怎麼會給您迷得神魂顛倒?』我看,最好是這麼說: 「多麼感謝懲罰我的那些神靈,使我一見傾心……」 ①龍沙(1524-1585):法國抒情詩人。後期作品《致愛倫娜+四行詩》最為有名。 ②馬雷伯(1555-1628):法國詩人和文學批評家。主張詩歌應有嚴格的音律和詩韻。 ③布瓦耶(1868-1698):法國詩人,悲劇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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