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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八


  「這麼說有過決鬥了?」

  「毫無疑問。」

  「說下去;您是一個能幹的觀察者。」

  「騎馬人中間有一個,也就是聽的那個人留在原處。另外一個人穿過空地,一開始是停在他的對手的對面。接著那個留在原處的人奔馳著穿過圓形空地,一直跑了三分之二的距離,他以為是朝著他的敵人前進,但是他的敵人已經沿著樹林的邊緣走了。」

  「您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對不對?」

  「完全不知道,陛下。不過沿著樹林邊緣走的人騎的是一匹黑馬」

  「您怎麼知道的?」

  「有幾根馬尾上的毛留在溝邊長滿的荊棘上。」

  「繼續說下去。」

  「至於另一匹馬,我毫不費力地就知道了它的體貌特徵,因為它已經死在決鬥場上。」

  「這匹馬是怎麼死的?」

  「一顆子彈在它的太陽穴上打了一個洞。」

  「這顆子彈是手槍子彈還是步槍子彈?」

  「手槍子彈,陛下。而且這匹馬的傷情向我說明了打死它的那個人的策略。他沿著樹林邊緣走,為了繞到對手的側面。我還跟著草地上的蹄印走過。」

  「黑馬的蹄印?」

  「是的,陛下。」

  「說下去,達爾大尼央先生。」

  「現在陛下可以看清楚兩個對手的位置。我得放下停著的這個騎馬的人,說一說那個奔馳而過的騎馬的人。」

  「說吧。」

  「進攻的那個人的馬中了槍就立刻死了。」

  「您怎麼知道的?」

  「騎馬的人沒有時間下馬,和馬一同倒下去。我看見他的大腿的痕跡,他曾經使勁從馬身子底下把腿抽出來。馬刺被馬的重量壓著,在地上挖了一道探溝。」

  「好。他站起來以後幹了些什麼?」

  「他朝對手筆直地走過去。」

  「對手一直停在樹林邊上嗎?」

  「是的,陛下。接著到了有效射程之內,他穩穩地站牢,地上留下兩隻腳後跟靠得很近的印子。他朝對手開槍,投有打中。」

  「他沒有打中,您怎麼知道的?」

  「我找到被一顆子彈打穿的帽子。」

  「啊!一個證據,」國王大聲叫道。

  「證據還不足,陛下,」達爾大尼央冷靜地回答,「這是一頂沒有字母、沒有紋章的帽子;一根象所有帽子上的那種紅羽毛,甚至連飾帶都沒有什麼特別。」

  「帽子被打穿的那個人放了第二槍嗎?」

  「啊!陛下,他的兩槍早已經放了。」

  「您怎麼知道的?」

  「我找到了手槍的填彈塞。」

  「沒有把馬打死的那顆子彈,它怎麼了?」

  「它打斷了它要打的那個人帽子上的羽毛,接著打壞了林中空地另一邊的一棵小樺樹。」

  「這麼說,騎黑馬的人解除武裝了,而他的對手還有一槍好放。」

  「陛下,當落馬的人站起來的時候,另外一個人重新往手槍裡裝彈藥。不過他裝的時候非常慌張,手發著抖。」

  「您怎麼知道的?」

  「一半火藥撒在地上,他扔掉推彈藥的細杆,沒有時間重新把它裝回到手槍上。」

  「達爾大尼央先生,您說得真是太出色了!」,

  「這僅僅是觀察,陛下,任何一個小偵察兵也能做到。」

  「聽您說就跟親眼看到一樣。」

  「我確實在心裡把經過情況重演了一遍,出入不會很大。」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談落馬的那個人。您說過他在他的對手往手槍裡重新裝彈藥時,他正朝他的對手走過去嗎?」

  「是的,但是就在他瞄準的時候,對方開槍了。」

  「啊!」國王說,「這一槍怎麼樣?」

  「這一槍很可怕,陛下,落馬的那個人在搖搖晃晃走了三步以後,就臉朝下倒了下去。」

  「他什麼地方給打中了?」

  「兩個地方,先是右手,接著這同一顆子彈打中了胸部。」

  「可是您怎麼能猜中的?」國王不勝佩服地間道。

  「啊!這很簡單,手槍的槍把上都是血,上面還可以看見子彈的痕跡,鐵環都被打碎了。受傷者十之八九無名指和小指打斷了。」

  「這是手的情況,我同意,可是胸部呢?」

  血陛下,相隔二尺半距離有兩攤血。一攤血下面的草被握緊的手拔起過,另一攤血那兒的草僅僅被身體的重量壓倒過」

  「可憐的德·吉什!」國王叫起來。

  「啊!是德·吉什嗎?」火槍手平靜地說。「我早已懷疑是他,不過我不敢對陛下說。」

  「您怎麼會懷疑是他?」

  「我認出了死馬的手槍皮套上的格拉蒙家族的紋章。」

  「您認為他傷勢嚴重嗎?」

  「很嚴重,既然他中了槍立刻就倒下去了,而且在一個地方待了很久,不過他還能走,兩個朋友扶著他走。」

  「難道您在他回來時遇見他了?」

  「沒有;但是我注意到了三個人的腳印,右邊的人和左邊的人走得很自由,不費力。但是中間的那個人步子很沉重。況且還有血跡伴隨著他的腳印。」

  「先生,既然您把這場決鬥看得那麼清楚,任何細節都沒有逃過您的眼睛,那就把德·吉什的對手的情況談兩句給我聽聽。」

  「啊!陛下,我不知道。」

  「可是您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陛下,」達爾大尼央說,「我看到了一切,但是我不把我看到的一切都說出來。既然這個可憐的傢伙已經逃了,請陛下允許我對您說,我不會告發他。」

  「不過參加決鬥的這個人,先生,他是有罪的。」

  「對我說來並非如此,」達爾大尼央冷靜地說。

  「先生,」國王叫了起來,「您明白您在說什麼嗎?」

  「完全明白,陛下,但是在我眼裡,光明正大地決鬥的人是一個正直人。這是我的意見。您可以有不同的意見,這是理所當然的,您是主人。」

  「達爾大尼央先生,不過我曾經命令……」

  達爾大尼央用一個恭敬的姿勢打斷國王的話。

  「您曾經命令我去瞭解一場決鬥的情況,陛下,您已經得到了。您要是命令我去逮捕德·吉什先生的對手,我服從。但是請不要命令我向您告發他,因為在這點上,我不會服從。」

  「好吧,去逮捕他。」

  「把他的名字告訴我,陛下。」

  路易跺了跺腳。

  接著他考慮了片刻,說,

  「您有道理,非常非常有道理。」

  「這是我的意見,陛下,我很高興這同時也是陛下的意見。」

  「再說一句……是誰給德·吉什援助的?」

  「我不知道。」

  「不過您談到了兩個人……這麼說有一個證人了?」

  「沒有證人。不但如此……德·吉什先生倒下去以後,他的對手甚至沒有援助他就立刻逃走了。」

  「壞蛋!」

  「噢,陛下,這是您的敕令造成的結果。他光明正大地決鬥,他逃脫了第一次死亡,他希望逃脫第二次。德·布特維爾①先生的遭遇使人牢記在心……唉!」

  ①德·布特維爾(1600-1627):法國貴族,因不顧黎塞留的禁令與人決鬥而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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