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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五


  「您肯定說您是跟他決鬥的嗎,德·瓦爾德先生?我呀,我承認,我怕是您把他謀殺的。啊!不要嚷嚷!您放了您的三槍,而他的手槍裡還裝著彈藥了您打死了他的馬,和他本人,可是他,德·吉什,法國的神槍手之一,卻沒有打中您,也沒有打中您的馬!瞧,德,瓦爾德先生,您把我領到這兒來是活該您倒黴,所有這些血都沖到我的頭上來,我有點醉了;既然機會就在眼前,我以榮譽擔保,我看我就應該把您的腦袋打開花。德·瓦爾德先生,為您的靈魂祈禱吧!」

  「德·馬尼康先生,您不考慮考慮?」

  「不,正相反,我考慮得太多了。」

  「您要殺我?」

  「至少現在點不感到內疚。」

  「您是世家子弟嗎?」

  「當過年輕侍從,因此經受過考驗。」

  「那就讓我保衛我自己的生命。」

  「哼!好讓您象對付可憐的德·吉什那樣對付我。」

  馬尼康舉起手槍,伸著胳膊,皺緊眉頭,對準德·瓦爾德的胸部。

  德·瓦爾德甚至沒有想到逃走,他已經嚇呆了。

  接下來的一刹那對德·瓦爾德來說長得象一個世紀,在這寂靜得可怕的一刹那間,忽然傳來一聲歎息。

  「啊!」德·瓦爾德叫起來,「他活著!他活著!快來救我,德·吉什先生,他要殺死我!」

  馬尼康朝後退,在兩個年輕人中間可以看見伯爵正用一隻手費力地撐起來。

  馬尼康把手槍扔到十步以外的地方,發出一聲快樂的叫喊,朝他的朋友撲去。

  德·瓦爾德揩了揩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真險呐!」他低聲說。

  「您怎麼樣?」馬尼康問德吉什,「您傷在哪兒?」

  德·吉什讓他看打斷了的手指頭和鮮血淋淋的胸部。

  「伯爵!」德·瓦爾德大聲說,「他指責我謀殺了您,我求您說一聲,說我是光明正大的決鬥!」

  「確實如此,」受傷者說,「德·瓦爾德先生光明正大地決鬥,誰要是說相反的話,誰就是我的敵人。」

  「啊!先生,」馬尼康說,「先幫我把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抬回去,然後我再滿足您的任何賠禮道歉的要求。您要是太心急的話,最好還是用您的手絹和我的手絹把伯爵包紮起來,既然還剩下兩顆子彈沒有打出去,那就讓我們把它們打出去吧。」

  「謝謝,」德·瓦爾德說。「在一個小時之內我已經兩次隔得太近地看到了死亡。死亡,它太醜惡了,我寧願要您的口頭道歉。」

  馬尼康笑了,德·吉什儘管疼痛,也笑了。

  兩個年輕人想抬他,但是他說,他感到自己還有力氣,可以一個人走。子彈打斷了他的無名指和小指,接著在一根肋骨上擦過,沒有鑽進胸部。因此使德·吉什失去知覺的主要是疼痛而不是傷勢的嚴重。

  馬尼康在一邊用胎膊架著他,德·瓦爾德在另一邊架著他,就這樣把他攙到楓丹白露,去找醫生。這個醫生在阿拉密斯的前任那個方濟各會修士臨終前曾經到過場。

  第一五三章 國王的晚餐

  國王這當兒正開始坐下用餐。當天的客人為數不多,他們在他做了一個請他們坐下的慣常的手勢以後,在他旁邊就座。

  在這個時期,雖然宮廷禮節還沒有制定得象後來那樣嚴格,但是法國宮廷已經完全跟純樸的傳統,以及眼古老族長制時傳下來的和藹可親的傳統斷絕。這些傳統在亨利四世時代還能見到,路易十三多疑的性格使它們漸漸消失,他想用講究排場的奢華習慣代替,但是讓他感到遺憾的是並沒有能夠達到這個目的。

  因此國王坐在一張單獨分開的小桌子上吃飯,這張桌子就象一位主席的辦公桌一樣俯視著其他的桌子。我們說過這是一張小桌子,但是我們得趕緊補充說明,這張小桌子還是所有桌子中最大的一張呢。

  另外,在這張桌子上堆滿了數量極多的各種佳餚,有魚、野味、家畜肉、水果、蔬菜和蜜餞。

  國王年輕力壯,熱愛打獵,愛好各種激烈運動,另外他象波旁家族的人一樣,血天生地特別燙,因此食物消化得快,胃口也容易恢復。

  路易十四是一個可怕的吃客;他喜歡批評他的廚師們;但是他如果滿意的話,對他們也會讚不絕口。

  國王一開始先喝好幾種湯,或者是一股腦兒混在一起喝,或者是分開喝。他夾雜著喝湯和葡萄酒,或者更確切點說,他每喝一種湯以後,喝一杯陳年葡萄酒把幾種湯隔開。

  他吃得快而且相當貪婪。

  波爾朵斯一開始出於敬意,等著達爾大尼央用胳膊肘推他,他看見國王吃得這樣津津有味,轉過臉來,對火槍手悄聲說:

  「我看可以開始了。陛下在鼓勵我們。您倒是看看呀。」

  「國王吃,」達爾大尼央說,「但是他同時談話您要做好準備,萬一他對您說話,別讓他發現您塞得一嘴東西,那未免太不雅觀了。」

  「那樣的話,最好的辦法是不吃不喝,」波爾朵斯說。「不過,我得承認,我肚子餓了,這一切聞起來又是香噴噴,引起人的食欲,它同時刺激我的嗅覺和胃口。」

  「千萬別一點也不吃,」達爾大尼央說,「您會惹得陛下不高興的。國王經常說工作賣力的人吃得也賣力。他不喜歡別人在他的飯桌上挑三揀四。」

  「既然要吃,那又怎麼才能避免塞一嘴東西呢?」波爾朵斯說。

  「很簡單,」火槍隊隊長回答,「當國王賞臉跟您說話時,一口咽下去就行了。」

  「很好。」

  從這時候起波爾朵斯開始既熱情而又彬彬有禮地吃起來。

  國王時不時抬起眼睛望望大家,他用行家的眼光欣賞著他這位客人的能耐。

  「杜·瓦隆先生!」他說。

  波爾朵斯吃著一隻燴串烤野兔,嘴裡正咬著一大塊背脊肉。

  聽見叫他的名字,他打了一個哆嗦,喉嚨猛地一使勁,把滿口的食物咽了下去。

  「陛下,」波爾朵斯說,聲音雖低,但是勉強可以聽清楚。

  「把這些羔羊裡脊肉傳給杜·瓦隆先生,」國王說,「您喜歡黃肉類嗎,杜·瓦隆先生?」

  「陛下,我喜歡一切,」波爾朵斯回答。

  達爾大尼央悄悄提醒他:

  「一切陛下賜給我的。」

  波爾朵斯學著說了一遍:

  「一切陛下賜給我的。」

  國王用頭作了個滿意的表示。

  「一個人工作賣力,吃得也賣力,」國王繼續說,能夠有象波爾朵斯這樣食量大的人在一起吃飯他感到非常高興。

  波爾朵斯接過那盤羔羊肉,撥了一部分在自已的盆子裡。

  「怎麼樣?」國王說。

  「好吃極了!」波爾朵斯平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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