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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


  國王一隻手把她拉過來靠在自己心口上,另一隻手伸在她的頭上,好象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雷的襲擊。

  片刻的寂靜,這兩個人一動不動,他們就象任何年輕相愛的人一樣可愛。富凱和阿拉密斯注視著,也跟拉瓦利埃爾和國王一樣一動不動。

  「啊!陛下互陛下!」拉瓦利埃爾低聲說,「您聽見了嗎?她讓自己的頭垂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的,」國王說,「您看見了雷雨並沒有過去。」

  「陛下,這是一個警告。」

  國王露出了微笑。

  「陛下,這是天主發出的威脅的聲音。」

  「好吧,」國王說,「如果五分鐘之內以同樣的力量,同樣的猛勁再打一次雷,我就相信這一聲雷是一個警告,甚至是一個威脅。不過,如果五分鐘之內不再打雷,那就請您允許我認為雷雨就是雷雨,決不是別的什麼。」

  同時國王抬起了頭,好象要向老天爺提出詢問。

  但是老天爺就象和路易串通好了似的,那聲爆炸把一對情人嚇了一跳,但是接下來的五分鐘裡,靜悄悄的,沒有再聽到任何一點轟隆聲。等到雷聲再響起來的時候,很明顯地已經隔得很遠,倒好象雷雨被風的翅膀撲打著,開始逃跑,在五分鐘裡一下子跑了十裡路。

  「好吧宜路易絲,」國王低聲說,「您還用上天發怒來威脅我嗎?您曾經把雷看成是警告,難道您還相信它是一個災難的警告嗎?」

  年輕的姑娘抬起頭,這時候雨水從樹葉形成的拱頂上漏下來,順著國王的臉朝下淌。

  「啊!陛下!陛下!」她說,聲音裡充滿難以抑制的憂慮,使國王感動極了。「為了我,」她低聲說,「國王象這樣一直光著頭淋雨,但是我算什麼呢?」

  「您也看得出,」國王說,「您是把雷雨趕跑的神靈,您是帶來了好天氣的女神。」

  果然有一道陽光透過森林,那些在樹葉上滾動或者垂直地從葉縫裡落下的水珠,被照得象一粒粒晶瑩的鑽石。

  「陛下,」拉瓦利埃爾說,她幾乎已經被打敗了,但是還要作最後一次努力,「陛下,最後一次請您想想您因為我而勢必會有的煩惱。這時候,我的天主,他們正在找您,他們正在叫您。王后一定很著急,還有王太弟夫人,啊,王太弟夫人!」

  年輕姑娘帶著一種幾乎近於恐懼的感情大聲叫起來。

  這個名字對國王產生了一定影響;他打了個哆嗦,放開他一直樓著的拉瓦利埃爾。

  接著他朝路那邊走過去看看,又幾乎神情不安地回到拉瓦利埃爾跟前。

  「王太弟夫人,您剛才說?」國王說。

  「是的,王太弟夫人,王太弟夫人也愛嫉妒,」拉瓦利埃爾用意味深長的口氣說。

  她那雙如此羞怯、如此純沽地低垂著的眼睛,居然有一瞬間敢於向國王的眼睛提出詢問。

  「不過,」路易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說,「王太弟夫人,我覺得她沒有任何理由嫉妒我,王太弟夫人沒有任何權利……」

  「唉!」拉瓦利埃爾低聲歎了口氣。

  「啊!小姐,」國王幾乎用指責的口氣說,「難道您也是那種認為姐妹有權嫉妒兄弟的人?」

  「陛下,我不應該知道您的秘密。」

  「啊!您跟別人一樣相信,」國王大聲叫起來。

  「我相信王太弟夫人愛嫉妒,是的,陛下,」拉瓦利埃爾堅定地說。

  「我的天主!」國王焦急不安地說,「您是從她對您的態度上看出來的嗎?王太弟夫人,她對您有什麼不好的表示,使您認為那是出於嫉妒?」

  「沒有,陛下,我,我是這樣微不足道!」

  「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路易以一股罕見的力量大聲叫起來。

  「陛下,」年輕姑娘打斷他的話,說,「雨停了;好象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她忘掉了一切禮節,抓住國王的胳膊。

  「好吧,小姐,」國王說,「讓他們來吧。我陪著德·拉瓦利埃爾小姐,看看誰敢認為不對?」

  「發發慈悲吧!陛下,啊!您身上這樣濕,他們看到您為我做出這樣的犧牲,會感到奇怪的。」

  「我只是盡我作為貴族的職責,」路易說,「誰要是不盡自己的職責,指責他的國王的作為,那就活該他倒黴!」

  果然,這時候在小路上出現了幾個神色急切而又好奇的人,他們好象在尋找什麼。他們看到國王和拉瓦利埃爾以後,看上去好象找到了他們所要尋找的。

  這是王后和王太弟夫人派來的人,他們脫下帽子,表示他們已經看見了陛下。

  但是,儘管拉瓦利埃爾不好意思,路易卻完全沒有放棄他那恭敬、溫柔的態度。

  接著,等所有的廷臣都聚集到小路上,人人都能看到他曾經在雷雨中一直光著頭站立在年輕姑娘面前,對她表示過那樣的恭敬以後,這才讓她扶著自己的胳膊,領著她朝等候著的那群人走去。他點點頭回著每個人的鞠躬,帽子一直拿在手上,把她送到她的馬車跟前。

  雨還在下著,這是離去的雷雨在做最後的告別。其餘的夫人們遵守禮節,不能在國王之前上馬車,她們頭上投有帽子,身上沒有披風,就這樣淋著,而國王卻用他的帽子盡可能地替她們中間的一個地位最低微的人擋雨。

  王后和王太弟夫人一定也象別人一樣看到了國王的過分的殷勤。王太弟夫人甚至慌了神,用胳膊肘碰碰王后,對她說

  「看看,您倒是看看!」

  王后好象突然感到頭暈似的閉上眼睛她把手舉到臉上,回到馬車上去。

  王太弟夫人也跟著上了車。

  國王騎上馬,沒有再扶著任何一輛馬車的車門。他把韁繩擱在馬脖子上,在沉思中回到了楓丹白露。

  阿拉密斯和富凱等這一群人走遠聽見馬蹄聲和車輪聲漸漸消逝以後,拿穩了不會有人能看見他們,才從岩洞裡走出來。

  接著他們兩個人默默地走到小路上。

  阿拉密斯不僅仔細地觀察前面和背後,而且還觀察茂密的樹叢。

  「富凱先生,」他等到確信只有他們兩個人以後,說,「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把您給拉瓦利埃爾的那封信收回來。」

  「這件事很容易,」富凱說,「如果送信的人還沒有把信交給她。」

  「無論如何也得把它弄回來,您懂嗎?」

  「是的,國王愛這位姑娘,是不是?」

  「非常愛,而最糟的是這位姑娘也熱烈地愛上了國王。」

  「這是說我們要改變策略,對不對?」

  「當然,您沒有時間好耽誤了。您需要見到拉瓦利埃爾,而且別再打算變成她的情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您要宣稱是她最親愛的朋友,最謙恭的僕人。」

  「我就這麼辦,」富凱回答,「而且不會引起一點反感。這個女孩子我覺得她十分高尚。」

  「或者十分機靈,」阿拉密斯說,「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更是一個理由了。」

  接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說: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個小姑娘將成為國王的心上人。讓我們上馬車,快到城堡去吧。」

  第一三七章 托比

  財政總監的馬車按照阿拉密斯的命令出發,以暴風雨的最後一陣風吹送雲彩的速度,把他們兩人送往楓丹白露。兩個小時以後,拉瓦利埃爾穿著細紗晨衣,在自己屋裡的一張大理石的小桌子上吃好了點心。

  忽然間她的門開了,一個男僕稟報,富凱先生請求她允許拜見她。

  男僕不得不對她又說了一遍。這個可憐的孩子只聽說過富凱的名字,她猜來猜去還是猜不出她跟一位財政總監有什麼關係。

  不過,他也許是國王派來的,按照我們前面敘述的那次談話,這也是很可能的事,因此她朝鏡子裡望了一眼,把長環形的鬈髮再拉拉長,然後吩咐請他進來。

  拉瓦利埃爾還是不能不感到有點激動財政總監的拜訪,在一個宮廷婦女的生活中,不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富凱以他的慷慨、風流和對女人的體貼而出名,經常是別人邀請他,很少自己登門求見。

  財政總監的光臨,在許多人家裡意味著財富。在許多人的心裡意味著愛情。

  富凱恭恭敬敬地走進拉瓦利埃爾的屋子,態度優雅地做了自我介紹。在那個世紀裡,這種優雅的態度正是傑出人物的特點,今天的人甚至看了當時的那些畫得栩栩如生的肖像畫,也沒法理解。

  拉瓦利埃爾行了一個寄宿學校女學生的那種屈膝禮,回答富凱規規矩矩的致敬,然後指給他一把椅子。

  但是富凱鞠了一個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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