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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〇


  因此我們看到那些年老的夫人,攝政期的,或者是上一個朝代的頑固分子都賭氣了,但是對這些人的賭氣,人們用對這些德高望重的人的嘲笑來回答。這些人一心想支配人,甚至想指揮投石党戰爭中的軍隊,據王太弟夫人說,這是為了不失去他們對所有人的影響。

  八點鐘一敲響,親王夫人殿下帶著她的隨從夫人走進了大廳,看到有幾個廷臣,他們已經在那兒等了十多分鐘了。

  在所有這些早到的人中間,親王夫人在尋找她以為應該第一個到來的人。她沒有找到他。

  可是就在她尋找結束的時候,有人通報王太弟來了。

  王太弟看上去真是光彩奪目。所有馬薩林紅衣主教的寶石,當然就是那位大臣不得不留下的那些寶石,所有王太后的寶石,甚至還有幾粒是他的妻子的,王太弟這天全戴上了。因此王太弟象太陽似的閃閃發光。

  在他身後慢步走來的是德·吉什,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他穿的是一件鑲銀邊,配有藍色飄帶的珍珠色的天鵝絨服裝。

  此外,德·吉什衣服上還配著比利時花邊,其美麗精緻的程度,不下於王太弟的寶石。

  他帽子上的羽飾是紅色的。

  王太弟夫人喜歡幾種顏色。

  她喜愛紅色的帷幔,灰色的衣服,藍色的花。

  德·吉什先生就這樣投其所好地穿著打扮以後,大家都覺得他英俊瀟灑。臉色稍許有點兒蒼白,令人注目;眼神倦怠;在寬大的花邊下面露出一雙白皙的手,嘴唇顯得有些傷感。的確,只要看一看德·吉什先生就會承認法國宮廷中很少有人可以和他相比的。

  結果就是,原來企圖使一顆星星黯然失色的王太弟—如果有一顆星星想和他平起平坐的話—卻相反地在各人的想像之中相形見絀了,這些人的想像當然是些不聲不響的評判者,但是他們的判斷又是相當無情的。

  王太弟夫人已經隱隱約約地掃了德·吉什一眼,可是不管這個眼色是多麼隱隱約約,她臉上也不由得升起一陣惹人喜愛的紅暈。王太弟夫人確實感到德·吉什是那麼英俊,那麼文雅,以致她對己經感到即將失去的對王上的控制力幾乎不再感到遺憾。

  因此,她情不自禁地讓她心頭的血液沖上了面頰。

  王太弟帶著一種頑皮的神氣走近了她。他沒有看到親王夫人臉上的紅暈;或者是,即使他看到了,他也根本猜不到她臉紅的真正原因。

  「夫人,」他吻著他妻子的手說,「這兒有一位失寵的人,一位我主動來介紹給您的不幸的流放者。我請您要多加關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您對他的接待將使我深受感動。」

  「什麼流放?什麼失寵?」王太弟夫人問,她向四周望瞭望,對伯爵看的時間並不比看別人的時間長一些。

  這是把他的被保護人推出去的時間。親王閃在一邊讓德·吉什過去,德·吉什帶著相當陰鬱的臉色走近了王太弟夫人,向她屈膝致敬。

  「什麼!」王太弟夫人問,仿佛她感到非常驚奇似的,「失寵的人、流放的人是德·吉什先生嗎?」

  「就是嘛!」公爵說。

  「哦!」王太弟夫人說,「他不一直在這兒嗎?」

  「啊,夫人,您不公正,」王太弟說。

  「我嗎?」

  「當然羅。好,請原諒他,原諒這個可憐的小夥子。」

  「原諒他什麼?我有什麼要原諒德·吉什先生的?」

  「可是,總之,你解釋解釋,德·吉什。你要別人原諒你什麼?」親王問。

  「唉!殿下心裡很清楚嘛,」德·吉什虛偽地說。

  「喂,喂,請把您的手伸給他,夫人,」菲力浦說。

  「如果這樣做能使您喜歡的話,先生。」

  說完,隨著王太弟夫人眼睛和肩膀一種難以形容的動作,她把她美麗的、香噴噴的手遞給了德·吉什,年輕人把嘴唇貼在上面。肯定是他把嘴唇貼在上面的時間太長了,而且王太弟夫人沒有很快地把她的手縮回來,因為王太弟又接著說:

  「德·吉什不是壞人,夫人,他肯定不會咬您的。」

  這句話也許並不太可笑,可是在長廊裡的人卻以此為藉口,大笑起來。

  的確,當時的場而很引人注目,有幾個有心人已經注意到了。

  當有人通報國王駕臨時,王太弟還在享受著他這句話的效果。

  這時候,大廳裡的情景就象我們下面要描寫的那樣。

  王太弟夫人站在大廳中央放滿鮮花的壁爐前面,她的侍從女伴分成兩列,宮中的蝴蝶在這兩行人的頭上飛舞。

  另外幾群人占著幾個窗口,就象同一個駐軍,在他們各自的塔樓裡的崗位上,並且在他們各自的位子上聽取從一群主要人物中傳來的講話。

  馬利科爾納就在最靠近壁爐的一群人中間,他剛被馬尼康和德·吉什晉升為府第總管;馬利科爾納的官服在兩個月以前已經準備好了,他衣服上的鍍金飾物閃閃發光,他眼裡的火焰和他身上天鵝絨的反光,向著緊靠王太弟夫人左面的蒙塔萊小姐直射過來。

  王太弟夫人在和她兩旁邊的夏蒂榮小姐和克雷居小姐談話,。有時也向王太弟說幾句話,當有人通報「國王駕到!」時,。王太弟就走開了。

  德·拉瓦利埃爾小姐跟蒙塔萊一樣,也待在王太弟夫人的左邊,也就是在這一排人的倒數第二個;在她的右面是托內一夏朗特小姐。因此德·拉瓦利埃爾小姐當時的處境就像是一支人們懷疑比較軟弱的軍隊,因此把它部署在兩支久經考驗的部隊中間。

  拉瓦利埃爾就這樣夾在這兩位共過患難的女伴中間,也許是看到拉烏爾走了心裡難受,也許是因為新近發生的使她的名字在廷臣中流傳的事件她心裡還在激動,我們說,拉瓦利埃爾用扇子遮著她有些發紅的眼睛,仿佛非常注意地在聽蒙塔萊和阿泰娜依絲輪流在她耳旁低聲說的話。

  當聽到通報國王的名字時,大廳裡頓時騷動起來。

  王太弟夫人,作為女主人,站起來去接待國王的來訪,可是,在她站起來時,儘管她當時應該非常匆忙,她還是向她右面看了一眼,這一眼,狂妄的德·吉什還以為是向著他的,卻停留在拉瓦利埃爾的身上,並且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德·吉什可以看到她排紅的臉和不安的神色。

  國王走到了這群人的中間,由於一個從外圍進入中心的自然的動作而變成了將軍。

  在國王面前所有的頭都低下來了,女人們的膝蓋都彎了下來,就象在阿基洛①國王面前的一些柔弱而優美的百合花一樣。

  ①阿基洛:指猛烈的北風。

  國王陛下沒有一點兒粗暴的地方,我們甚至可以說,這天晚上除了他青春的活力和英俊的容貌以外,甚至沒有什麼帝王氣派。

  某種高興的神氣和愉快的情緒提醒了所有的人,因此每個人都覺得這個遊樂會將過得很好,只要看看陛下想在王太弟夫人家裡消遣玩樂的願望就行了。

  如果有人心裡的高興勁兒能和國王相比,那就是德·聖埃尼昂先生。德·聖埃尼昂先生穿著粉紅色的衣服,他的臉是粉紅色的,飾帶是粉紅色的,尤其是腦子裡的念頭也是粉紅色的,這天晚上,德·聖埃尼昂先生有很多念頭。

  使所有這些由於他心情偷快而產生的念頭又開花的原因,是他剛才發現托內一夏特朗小姐和他一樣,也是一身粉紅色的打扮。不過我們並不是想說這個狡猾的朝臣事先不知道美麗的阿泰娜依絲本該穿這種顏色:他非常擅長于從一個裁縫,或者是一個貼身侍女口中套出他們女主人有何打算。

  他向阿泰娜依絲小姐投去好些使人銷魂的眼色,次數就跟他鞋子上和緊身上衣上的緞帶的花結一樣多,也就是說他向她送過去了數不清的媚眼。

  國王向王太弟夫人問候,王太弟夫人被請坐下以後,人們很快地圍成一圈。

  路易詢問王太弟關於洗澡的事,他一面瞧著周圍的夫人們一面說,詩人們正忙於把這種瓦爾萬出浴的風雅的消遣寫成詩歌,尤其是他們之中的一位,洛雷先生,似乎己經得到了某一位水仙的信任,在他的詩句裡面他談了好些真實的事情。

  不止一位夫人相信應該把臉漲紅。

  國王趁這個時候任意觀察了一下;這時只有蒙塔萊雖然臉紅還能夠望望國王,她發現國王正貪婪地盯著德·拉瓦利埃爾小姐。

  這位人們稱作蒙塔萊的勇敢的侍從女伴使得國王的眼睛垂了下去,把路易絲·德·拉瓦利埃爾從也許是由於這個目光引起的舒適熱烈的感覺中拯救出來。路易被王太弟夫人纏住了,王太弟夫人對他問這問那,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象王太弟夫人那樣提問題的。

  可是國王總是想使談話成為一般客套,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動足腦筋,顯得格外殷勤。

  王太弟夫人想聽到一些恭維話,她下決心要不惜任何代價來獲得它們,因此她對國王說:

  「陛下,陛下對他王國裡發生的事情什麼都知道,那麼也應該預先知道這位女仙吟給洛雷先生聽的詩句,陛下是否願意把這些詩句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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