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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除非遇上逆風,三個星期以內,它就將進入巴榮納,就是這些事嗎?」

  方濟各會修士點了點頭,因為他不能再說話了;鮮血沖上了他的喉嚨和腦袋,從他的嘴、鼻孔和眼睛裡湧出來。這個不幸的人只來得及握了握阿拉密斯的手,就全身痙攣,從他的床上跌倒在地板上。

  阿拉密斯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心跳已經停止了。

  阿拉密斯彎下腰去的時候,看到有一片紙,那是他剛才交給方濟各會修士的紙,沒有被燒完。

  他把那片紙撿了起來,燒了個精光。

  這時候,他把聽懺悔神父和醫生又叫了進來。

  「您的懺悔者到天主那兒去了,」他對聽懺悔神父說,「現在只要為死者祈禱並且舉行葬禮就行了。去準備作一次簡單的安葬儀式,就象安葬一個可憐的修士一樣,把一切都準備好……去吧。」

  耶穌會修士走了出去。

  這時,阿拉密斯回身面向醫生,看到他臉色蒼白,惶惶不安。

  「格裡沙先生,」他輕輕地說,「把這個玻璃杯裡的藥水倒掉,把杯子洗一洗;最高會議命令您放在裡面的東西留在杯子裡的太多了。」

  格裡沙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幾乎仰面跌倒。

  阿拉密斯憐憫地聳了聳肩膀,他拿起玻璃杯,把杯子裡的藥水倒進了爐灰裡。

  隨後他走出了房間,帶走了死者所有的文件。

  第一二八章 任務

  翌日,更可以說就是當天,因為我們剛才講的這些事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三點鐘了,早餐以前,因為國王和太后、王后去望彌撒了,因為王太弟和洛林騎士以及另外幾個親近的人騎上馬匹到河邊去洗澡了,—當時的貴婦人都熱衷幹這類風靡一時的洗澡,—因為最後宮裡只剩下了藉口身體不舒服不想出門的王太弟夫人;人們看到,更可以說沒有看到,蒙塔萊溜出了侍從女伴們住的房間,招呼拉瓦利埃爾跟在她後面走。拉瓦利埃爾儘量躲躲藏藏的不讓人看見。這兩個人四面張望著,偷偷地穿過花園走到了梅花形花壇旁邊。

  天上陰沉沉的,一陣陣灼熱的風把鮮花和小灌木吹得彎下了腰,發燙的塵土被風從路上刮起,旋轉著,一直刮到樹上。

  蒙塔萊一路上充當著一個經驗豐富的偵察兵的角色。蒙塔萊又向前走了兒步,回過頭去看看,以確信沒有人能聽到她們談話,也沒有人到她們這兒來。

  「哦,」她說,「謝天謝地!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從昨天以來,所有的人都在注意這兒,他們在我們四周團團圍住,就好象我們真是得了什麼瘟疫似的。」

  拉瓦利埃爾低下頭去,歎了一口氣。

  「總之,真是聞所未聞,」蒙塔萊繼續說下去,「從馬利科爾納先生到聖埃尼昂先生,所有的人都在和我們的秘密過不去。喂,路易絲,我們再來把自己的事談談,讓我知道該怎麼來對付。」

  拉瓦利埃爾抬起她一雙美麗的眼睛向她的女友望去,這對眼睛清澈深邃得就象春天裡湛藍的碧空一般。

  「而我呢,」她說,「我要問你為什麼我們被叫到王太弟夫人的房間裡去,為什麼我們不象平時一樣睡在自己的房間裡,而是睡在她的房間裡;為什麼你回來得這麼晚,怎麼會產生今天早晨對我們採取的這些監視措施?」

  「我親愛的路易絲,你用一個問題,更可以說是用十個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這不是答覆。這些事我以後再對你說,由於這些事並不是很重要的,你可以等待。我要問你的,因為一切都將從這當中產生,就是究竟有沒有秘密。」

  「我不知道有沒有秘密,」拉瓦利埃爾說,「可是據我所知,至少從我這方面來說,自從我講了蠢話,還有我昨天愚蠢地暈過去以後,這兒每個人都在對我們說長道短。」

  「為你自己說話吧!親愛的,」蒙塔萊笑著說,「為你自己,為托內一夏朗特,你們兩個昨天各自都瞎扯了一番,不幸這些談話被打斷了。」

  拉瓦利埃爾垂下了腦袋。

  「說真的,」她說,「你這些話真使我擔當不起。」

  「我?」

  「是的,你開這些玩笑簡直要我的命。」

  「聽我說,聽我說,路易絲。我這不是開玩笑,相反,這是非常嚴肅的事情。否則我就不會把你從宮里拉出來,我就不會不去望彌撒,我就不會象王太弟夫人一樣裝作偏頭痛—王太弟夫人的偏頭痛決不比我的嚴重—我也不會對富凱先生使出十倍于柯爾培爾先生從馬薩林先生那兒繼承來的外交手腕,來向你訴說我心中的痛苦,而這樣做僅僅是為了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在沒有別人能聽到我們談話的時候,讓你來和我比試誰更聰明。不,不,請相信這點,如果我向你,那決不僅僅是為了好奇,而是因為情況的確非常嚴重。大家知道了你昨天說的話,因此都在議論紛紛。每個人鬱在根據自己的想像添油加醋。你昨天晚上,甚至直到今天,都很榮幸地吸引著整個宮廷的注意,我親愛的,如果這麼許多人說你的有趣的、動人的事情,被如實傳到斯居代裡小姐和她哥哥①耳裡的話,他們一定會氣得要命。」

  ①斯居代裡兄妹均系當時有名作家。參見上冊第608頁注和本書第204頁注②

  「啊!我的好蒙塔萊,」這可憐的孩子說,「我說了些什麼,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這些話我就是在你面前說的嘛。」

  「是的,這我知道。我的天主啊!問題不在這兒。你講的話,我甚至連一句也沒有忘記,可是你對你說的話想過沒有?」

  拉瓦利埃爾覺得心慌意亂。

  「又要提問題了嗎?」她大聲說道,「我的天主!為了忘記我所講過的話,我會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可是為什麼每個人都串通好了要使我記起這些話?啊!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哪一件?嗯.。」

  「一個本應該關心我,給我出主意,幫助我解決困難的朋友卻來殺我,來謀害我!」

  「好啦!好啦!」蒙塔萊說,「剛才說得太少,現在你又說得太多了。沒有人想殺你,甚至也沒有人想偷你的秘密。我只是希望你能甘心情願地說出來,而並不是用別的法子,因為這不僅僅關係到你的事情,這是我們大家的事情;如果托內一夏朗特在這兒的話,她也會象我一樣對你這樣說的。因為,昨天晚上,她曾經要求到我房間裡來跟我談談,在和馬尼康和馬利科爾納談話之後,我就去了,我回來的確是晚了一些,在我回來的時候,我知道了王太弟夫人已經把侍從女伴們隔離開了。於是我們就睡在她房間裡,而不是睡在我們自己的房間裡。可是王太弟夫人把侍從女伴們隔離開來,為的是不讓她們有時間串通;而且,今天早晨,她把自己和托內-夏朗特關在房間裡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親愛的朋友,請告訴我,阿泰娜依絲和我,我們可以信賴你什麼,就象我們要對你說的,你可以信賴我們什麼。」

  「我不太清楚你要問我什麼,」拉瓦利埃爾十分激動地說。

  「嗯!相反,我看你非常清楚。不過,為了不讓你有任何藉口,我願意再把我的問題講講清楚,那麼你聽好了,你愛不愛布拉熱洛納先生?這樣問,可清楚了,嗯?」

  這個問題就象一支在圍攻的軍隊的第一發射向被圍攻地點的炮彈,路易絲震動了一下。

  「但願我能愛拉烏爾!」她高聲說,「我小時候的朋友,我的哥哥!」

  「啊!不,不,不!你又要避開我的問題了,或者不如說你想避開我的問題。我並不是問你愛不愛你小時候的朋友,你的哥哥;我是問你愛不愛布拉熱洛納子爵先生,你的未婚夫?」

  「哦,我的天主,我親愛的,」路易絲說,「你的話講得多嚴肅啊!」

  「別打岔,我嚴肅不嚴肅都和平時一樣,我向你提一個問題,你就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羅,」路易絲用一種透不過氣來的聲音說道,「你對我說話不象一個朋友,而我,我卻要作為一個誠摯的朋友來回答你。」

  「回答!」

  「好吧,在我的心裡一個女人應該放秘密的地方充滿了遲疑和可笑的驕傲,從來沒有人在這方面看到過我靈魂的深處。」

  「這我很清楚。如果我已經看到了,我就不會再問你了;我就會簡單地對你說:我的好路易絲,你有幸認識了布拉熱洛納先生,他是一個可愛的青年,而且對一個沒有財產的姑娘來說是一個條件優越的對象。拉費爾先生會留給他兒子約摸一萬五千利弗爾的年金,因此你有朝一日將作為這個兒子的妻子拿到一萬五千利弗爾的年金,這是很值得羡慕的,因此別三心二意的啦,果斷地向布拉熱洛納先生走去,也就是說,向他應該帶領你去結婚的祭台走去。以後呢?好吧,以後,根據他的性格,你要麼被解放,要麼做奴隸,也就是說你有權根據你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人,或者是一個聽人擺佈的人而做你想做的任何蠢事。我親愛的路易絲,這就是我首先要對你說的,如果我已經看到了你內心深處的話。」

  「我要感謝你,」路易絲結結巴巴地說,「雖然我覺得這個意見未見得十分好。」

  「等等,等等……在講過了這個意見以後,我馬上會接著說,路易絲,整天這樣垂頭喪氣,死氣沉沉,目光無神地過日子是危險的;專門尋找陰暗的小徑,對所有能使年輕姑娘心花怒放的娛樂活動無動於衷是危險的;路易絲,象你這樣在沙地上用腳尖寫字是危險的,儘管你已經擦去了也沒有用,因為這些字跡還是在你的腳跟下面顯露了出來,尤其是因為這些字母更像是L①,而不像是B②;最後還有,你這樣胡思亂想是危險的,這些奇妙的想像是孤獨和偏頭痛造成的結果,這些想像使一個可憐的姑娘的面頰陷了進去,同時也使她的腦子遲鈍了。因此,如果出現了這些情況,那麼看到世界上最可愛的人變成了最乏味的人,最機智的人變成了最愚蠢的人,也是不足為怪的。」

  ①指路易十四。

  ②指布拉熱洛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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