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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王太弟夫人感到了年輕人身上的戰慄,懂得了他真心在愛。

  「伯爵,請把您的胳膊伸過來,」她說,「我們回去吧。」

  「啊!夫人,」伯爵覺得眼前一陣火光,頓時眼花繚亂,他一面步伐踉蹌地走著,一面說,「啊!您找到了殺死我的第三種方法。」

  「幸好這是省時間最多的方法,是嗎?」她說。

  說著,她把伯爵向梅花形花壇那兒拉去。

  第一二〇章 給阿拉密斯的信

  德·吉什的事情就這樣突然有了好轉,雖然他猜不出這種變化的原因,就在他們的事情以出人意料的、就象我們所看到的那種方式發展的時候,拉烏爾在弄清楚了王太弟夫人這種邀請的意圖後,就走了開去,以免妨礙這次他根本料想不到其後果的解釋,他去和那幾位分散在花壇間的侍從女伴重新會合。

  就在這個時候,洛林騎士上樓回到他的房間裡,驚奇地讀著德·瓦爾德的來信。德·瓦爾德在信裡對他說,更可以說是通過他隨身侍從的手告訴他,他在加來挨到的那一劍和這次奇遇的所有細節,並且請他把這個事情中可能使德·吉什和王太弟兩人特別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分別轉告他們兩人。

  德·瓦爾德特別熱衷於向騎士指出白金漢對王太弟夫人愛情的熾烈,他在信的結尾還說,他相信王太弟夫人也報答了這種感情。

  看到這最後一段時,騎士聳了聳肩膀;就象大家所能看到的那樣,德·瓦爾德的確消息也太不靈通了。

  德·瓦爾德還只停留在白金漢身上。

  騎士把信紙往肩後一扔,落到了旁邊一張桌子上,隨後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

  「真的,真是使人難以置信。這個可憐的瓦爾德是個有頭腦的小夥子啊;可是說真的他在這方面卻看不出來,在外省的人眼光是多麼狹窄。讓這個傻瓜蛋見鬼去吧,他本該寫些重要事情告訴我的,卻寫了些這樣的蠢話!如果沒有這封毫無意義的可憐的信,我也許會在那兒,在那梅花形花壇裡面發現一件對一個女人不利的小小的私情,這件事也許可以使一個男子挨一劍,使王太弟高興上三天。」

  他看看他的表,說:

  「現在太晚了,半夜一點鐘,所有的人該都回到國王那兒去了。晚上就是在那兒結束的,好吧,蹤跡已經失去,除非出現非同尋常的機會……」

  就在講這些話的時候,騎士象求助於他的福星一樣,氣惱地走近一扇朝著花園中頗為荒涼的一角的窗子。

  突然,就象有一個魔鬼聽從了他的命令,他發現一個穿深色絲織披風的女人由一個男人陪著,又朝著宮堡方向回來了,他認出這就是在半個小時以前給了他深刻印象的那個身材。

  「哦!我的天啊!」他拍著手,心裡想道,「天主罰我入地獄!就象我朋友白金漢講的那樣,這是我的秘密。」

  於是他立即沖下樓梯,一心想及時趕到院子裡,認出那個穿披風的女人和她的同伴。

  可是就在他到達小院子門口時,他幾乎跟王太弟夫人撞個滿懷,她那喜氣洋洋的臉龐在那件沒有把她全部遮住的披風下面顯得滿面春色,躊躇滿志。

  不幸的是,王太弟夫人只有一個人。

  騎士懂得,既然他看見她跟一個紳士在一起時間還不到五分鐘,那麼這位紳士是不會走得太遠的。

  因此,他一面靠在一邊讓親王夫人過去,幾乎沒有時間對她致敬,而王太弟夫人呢,就象一個怕被人認出的女人那樣疾步向前走去,騎士看到她一心想著自己的事,無暇顧及到他,就馬上竄到花園裡,迅速向四下裡張望,並且極目向最遠處望去。

  他來得正是時候:剛才陪伴王太弟夫人的紳士還隱約可見,可是他正在向宮殿的一側走去,步子很快,他就要消失在那一側的後面了。

  一分鐘也不能耽誤了,騎士奔過去追他,準備在接近這個陌生人時再放慢步子。可是不管他多麼快,陌生人已經在他前面走到了臺階那兒轉了彎。

  不過很明顯,被騎士跟蹤的那個人走得很慢,他在沉思,由於悲傷或者是由於快樂腦袋搭拉著,他一拐彎以後,除非他走進某一個門裡,否則騎士一定能再跟上他的。

  如果騎士在拐彎時沒有撞上從相反方向轉彎過來的兩個人,事情肯定就會跟上面所說的那樣。

  騎士打定主意要狠狠捉弄一下這兩個討厭的傢伙,一抬頭,突然他認出了是財政總監先生。

  富凱先生身旁的一個人,騎士還是第一次看見。

  這個人是瓦納主教閣下。

  遇到這樣重要的人物總得止步,為了禮節不得不表示幾句他原來料想會得到的敬意,騎士向後退了一步,由於富凱先生對所有的人表示的友誼,至少是尊敬,由於國王自己—儘管他更可以說是他的敵人而不是朋友—也是把富凱先生當成是一個傑出人物對待,所以騎士就按照國王可能做的那樣去做,他向富凱先生躬身致意,後者也彬彬有禮地回敬,他看到碰撞他的這位紳士是無心的,並不懷有任何惡意。

  隨後,幾乎是立刻,富凱先生認出了洛林騎士,他就向騎士問候,騎士也不得不作答覆。

  不管他們的談話有多麼簡短,洛林騎士也只能一肚子不高興地看著那個陌生人慢慢地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騎士只能就這麼算了,他一放棄了原來的打算,就完全轉到富凱這兒來了。

  「哦!先生,」他說,「您來得可真晚。這兒對您的缺席很關心,我還聽說,王太弟對您受到了國王的邀請卻沒有到場這件事表示驚訝。」

  「我剛才走不開,先生,我一能脫身,就來了。」

  「巴黎平靜嗎?」

  「非常平靜。巴黎順利地收到了它最近一次稅款。」

  「哦!我懂得您非常想在參加我們的盛會之前先對這件事能放下心來。」

  「我也到得不遲。因此我請問您,先生,國王是在宮堡外面還是在宮堡裡面,我今天晚上是否就可見他還是一定要等到明天。」

  「我們幾乎有半個小時沒有見到王上了,」騎士說。

  「他會在王太弟夫人那兒嗎?」富凱問。

  「在王太弟夫人那兒?我不相信,因為我剛才遇見王太弟夫人從小樓梯那兒回來,除非剛才和你交錯而過的那位紳士就是國王本人……」

  說完,騎士就等待著,希望能用這個辦法打聽到他剛才跟蹤的人的名字。

  可是富凱,不管他是不是已經認出了德·吉什,只是回答說:

  「不,先生,剛才不是他。」

  騎士很失望,行了一個禮,可是在行禮時,他又最後向四周掃了一眼,發現柯爾培爾先生在一群人中間。

  「啊,先生,」他對財政總監說,「就在那兒樹下面,有一個人可以比我更好地回答您的問題。」

  「誰?」富凱問道,他的視力很差,在黑暗中看不見東西。

  「柯爾培爾先生,」騎士回答說。

  「啊!太好了。這個在那面和舉著火把的那些人交談的人,是柯爾培爾先生嗎?」

  「就是他。他在向燈火管理人下達明天的命令。」

  「謝謝,先生。」

  富凱點了點頭,表示他已經知道了他希望知道的所有的事情。

  在騎士一方面,則完全相反,他什麼也沒有打聽到,他深深地行了一個禮以後就離開了。

  他剛一走開,富凱就皺起眉頭,一聲不響地陷入了沉思。

  阿拉密斯帶著一種充滿看憂愁的憐憫注視了他一會兒,對他說道:

  「好啊,您一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那麼激動。怎麼回事?您剛才還那麼得意洋洋、興高采烈,一看到這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鬼魂您就沉下臉來。喂,先生,您還相信您的運氣嗎?」

  「不相信,」富凱憂傷地回答。

  「為什麼呢?」

  「因為我現在太幸福了,」他聲音顫抖地說,「哦!我親愛的埃爾布萊,您是多麼博學,您總該知道有一個薩摩斯島上的暴君①的故事吧。我能把什麼丟在海裡以消除將來的不幸啊?哦,我再跟您說一遍,我的朋友,我太幸福了!如此幸福,因此除了我已有的東西之外我什麼也不想要了……我爬到這麼高……您知不知道我的鹹言Quo non ascendam?②我爬得這麼高,我只能往下走了。因此我不可能相信還會有更好的運氣,因為這樣的運氣已經好得不可思議了。」

  ①薩摩斯島上的暴君:薩摩斯島在愛琴海中,今屬希臘;薩摩斯島上的暴君指公元前六世紀該島的統治者普列克拉待。普列克拉特統治該島四十年一帆風順,他丟了一隻指環在大海裡,祝願命運之神保佑他永遠交好運,但後來他從魚腹中重新得到這一指環。他晚年被敵人打敗,被釘在十字架上死去。

  ②拉丁文:我什麼地方沒有上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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