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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哦!是的。」

  「她什麼事都隨您嗎?」

  「一切都隨我。她會感到很高興的。」

  「那麼拉瓦利埃爾呢?……」親王夫人沒有把握地問。

  「哦!她嗎,那就比較麻煩了,夫人,她討厭撒謊。」

  「可是,如果她感到這對她有好處……」

  「我怕這很難使她改變主意。」

  「是的,是的,」王太弟夫人說,「已經有人告訴過我了。這是一個矯揉造作的女人,是一個把天主推在前面自己躲在後面的裝腔作勢的女人。可是,如果她不願意說謊,那麼她就要受到宮廷上下所有人的嘲笑,因為她用一句既可笑又下流的心裡話挑逗了國王,那麼我就把德·拉博姆一勒布朗·德·拉瓦利埃爾送回到都蘭或者布萊索瓦等我也不知道的什麼地方去養她的鴿子,她一定也不會有意見的,她可以在那兒隨心所欲地去發洩她牧羊女的感情。」

  這些帶著強烈的情緒甚至是非常生硬的話,使托內一夏朗特小姐嚇了一跳。

  因此,她答應,在她這方面,她一定根據需要撒謊。

  王太弟夫人和她的女伴就是在這祥友好的氣氛中來到了橡樹王附近的。

  「我們到了,」托內一夏朗特說。

  「我們就會知道到底能不能聽見,」王太弟夫人回答。

  「噓!」年輕的姑娘拉住了王太弟夫人,動作極為迅速,幾乎已經忘記了宮中的禮節。

  王太弟夫人站定了。

  「當心有人聽見,」阿泰娜依絲說。

  「怎麼啦?」

  「您聽。」

  王太弟夫人屏住呼吸,果然聽到有幾句話在耳邊回蕩,語音既溫柔又淒切。

  「哦!子爵.我對你說,我對你說我發瘋似地愛她;我對你說,我愛她愛得性命也不要了。」

  聽到這個聲音,王太弟夫人哆嗦了一下,她被披風遮著的臉上閃過一陣喜悅的光芒。

  這次輪到她拉住了她的女伴,並且躡手躡腳地把她向後面帶回了二十步,也就是說把她帶到聽不見剛才聲音的地方。

  「您留在這兒,」親王夫人對她說,「我親愛的阿泰娜依絲,不能讓任何人撞見我們。我想剛才的談話裡提到了您。」

  「提到了我,夫人?」

  「是的,談到了您,或者更可以說是談到了您的奇遇。我去聽聽,如果兩個人去,我們會被發現的。去找蒙塔萊,回來以後和她一起在樹林邊上等我。」

  隨後,因為阿泰娜依絲在猶豫,親王夫人用一種沒有商量餘地的口吻說:

  「走吧!」

  於是,阿泰娜依絲整了整她發出很大聲響的裙子,從一條橫穿樹叢的小徑,向花壇走去。

  至於王太弟夫人,她躲在灌木叢裡面,背靠一棵巨大的栗樹,這棵樹有一根分枝在凳子高的地方被截斷了。

  她就呆在那兒,心裡充滿了焦慮和恐俱。

  「好吧,」她想,「好吧,既然在這兒能聽見,就讓我們來聽聽大家稱作德·吉什伯爵的這另一位愛情的瘋子要向布拉熱洛納先生說我些什麼。」

  第一一九章 王太弟夫人證實了只要聽就聽得見

  一刹那間萬籟俱寂,就好象晚上所有神秘的聲音都不響了,為了和王太弟夫人同時傾聽這青春和愛情的秘密。

  現在輪到拉烏爾說話。他懶洋洋地靠在這棵大橡樹的樹幹上,用他溫柔悅耳的聲音回答說:

  「哎喲!我親愛的德·吉什,這是一個很大的不幸。」

  「哦!是的,」德·吉什叫道,「非常之大!」

  「您沒有聽到我說什麼,德·吉什,要不就是您不懂得我的意思。我說您要遇到一個很大的不幸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不知道隱瞞您的愛情。」

  「什麼意思?」德·吉什高聲說道。

  「是的,有一件事您沒有發現,那就是,眼下,您己經不再是在向您唯一的朋友,也就是說向一個寧可被人殺死也不願意背叛您的人吐露您的愛情;我是說,您沒有發現,您不是在向您唯一的朋友吐露您的愛情,而是在逢人便說。」

  「逢人便說!」德·吉什叫道,「您瘋了嗎?布拉熱洛納,您對我說這樣的事情?」

  「事情就是如此。」

  「這不可能!我怎麼會變得如此輕率?」

  「我是要說,我的朋友,您的眼睛,您的姿態,您的歎息都在講話,這是由不得您的,過分的情欲使人不能自製。因此,這個人就不再屬￿自己的了;他得了一種瘋病,使他在能聽到他聲音的距離之內沒有任何有智慧的生物時,就向著樹木、馬匹、空氣訴說他的痛苦。可是,我可憐的朋友,您要記住這一點:不應該被人聽到的事情,總會有人在聽的,很少有例外的。」

  德·吉什深深地歎了一聲氣。

  「喂,」布拉熱洛納繼續說,「您現在使我很痛苦,自從您回到這兒來以後,您已經第一百次地、用一百種不同的方式講了您對她的愛情;可是,即使您什麼也沒說,僅僅您的回來就是一件非常冒失的事。因此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如果您不好好地注意您的行動,總有一天事情要暴露。到那時候誰來救您呢?說啊,回答我!誰去救她呢?因為,儘管她在您的愛情裡面是無辜的,您的愛情在她敵人手中也將成為一種攻擊她的武器。」

  「哎喲!我的天啊!」德·吉什喃喃地說。

  接著就是一聲長歎。

  「這,這根本不是回答,德·吉什。」

  「的確不是。」

  「那麼,喂,您怎麼回答呢?」

  「我的回答是,到了那一天,我的朋友,我也不會比今夭更象個死人。」

  「我不懂。」

  「是的,經過這麼多次的反復,我已精疲力竭啦,今天,我已經不再是一個能思想、能活動的生物;今天我已經不像是一個人,即使是一個平庸的人也算不上;因此,你看,今天我最後的力量已經用盡,我最後的決心已經消失,我放棄鬥爭了。當一個人在戰場上,就象我們過去一起在那兒呆過的那樣,如果一個人去進行小戰鬥,有時候會碰上一隊五六個零星的騎兵,儘管是一個人,還是可以自衛的。這時候,又來了六個,那就很惱火,可還要堅持鬥爭;可是,要是又從橫裡竄出來另外六個、八個、十個呢,那就要策馬逃走,如果還有一匹馬的話;如果不逃,那就讓人把自己殺死。好吧,我就是到了這樣的地步:起先我和自己鬥,後來和白金漢鬥。現在,國王來了,我不會跟國王鬥,而且你一定知道,即使國王撤退,我甚至也不能單獨跟這個女人的性格鬥。哦!我決不會弄錯,一旦為這個愛情效勞,我將為此喪生。」

  「不應該責備她,」拉烏爾回答說,「而要責備你。」

  「為什麼這樣呢?」

  「什麼,你知道親王夫人有點兒輕浮,非常愛好新奇,喜歡別人吹捧,即使這種吹捧來自一個瞎子或是一個孩子,而你卻熱情得要把自己燒掉了!看這個女人,愛她吧,因為任何心裡不是另有所愛的人都不可能看見她而不愛她。可是,在愛她的時候,首先要在她身上尊重她丈夫的地位,隨後是要尊重她丈夫本人,最後,還要尊重你自己的安全。」

  「謝謝,拉烏爾。」

  「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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