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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路易一點沒有他弟弟的那種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喜氣洋洋。

  他觀看了人們從各個方面指給他看的大部分圖案,提出了他的意見或批評,只要他一句話就能使這些作者走運或倒黴。

  突然他的斜瞟著親王夫人的帶笑的眼睛察覺了她和伯爵之間的無聲的談話。

  國王的嘴唇緊抿起來。他再一次張開嘴時,是為的講幾句很平常的話:

  「夫人們,」國王一邊走向王太后和王后一邊說,「我得到消息說在楓丹白露一切都已根據我的命令準備就緒。」

  人群裡發出一陣高興的低語聲。國王在所有人的臉上都看到了想得到參加這次盛會邀請的急切的神色。

  「我明天就要動身,」他又補充了一句。

  會場上靜謐無聲。

  「我邀請,」國王最後說,「在我周圍的人都作好準備,陪我一同前去。」

  所有的人都笑逐顏開,只有王太弟的臉色仍然是陰沉沉的。

  這時候人們看到那些夫人和爵爺一個接一個地走到國王面前,急於向陛下感謝他們受到邀請的莫大榮幸。

  當輪到德·吉什時,國王對他說:

  「哦!先生,我剛才沒有看到您。」

  伯爵躬身致敬,王太弟夫人臉色發白了。

  德·吉什正要張口表達他的感謝。

  「伯爵,」國王說,「現在是第二次播種的季節,我深信您在諾曼底的佃農看到您出現在您的土地上他們將非常高興。」

  國王在作了這個突然的打擊後,掉轉身去,背朝著這個例黴的人。

  這下子輪到德·吉什面孔發白了,他忘了人們除了受到詢問是從來不能對陛下講話的,朝著國王跨前兩步結結巴巴地說:

  「或許我沒有聽懂。」

  國王微微轉過頭來,冰冷而堅定的目光象一把銳利的劍紮進了這個失寵者的心裡。

  「我講的是到您的土地上去,」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把他的話說了出來。

  伯爵的額頭上沁出一陣冷汗,他的手鬆開了,帽子從他發抖的手指裡掉下來。

  路易尋找他母親的目光,似乎要向她表示他主子的威風。他尋找他弟弟的得意的目光,似乎是為了詢問他這個報復是否合他的口味。

  最後,他的眼睛停在王太弟夫人身上。

  王太弟夫人微笑著在和德·諾阿伊夫人談話。

  她什麼都沒有聽到,或者不如說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德·洛林騎士也懷著一種勢不兩立的敵意在看著,他似乎是要讓人看看一副杠杆在把一塊絆腳石掀起、拔出、摔得老遠時的力量。

  德·吉什先生一個人呆在國王的小房間裡;所有的人都一下子突然消失了。在這個倒黴的人眼前只有一些影子在跳舞。

  突然,他掙脫了緊緊籠覃著他的絕望,一下子沖回到自己的住處。一直沉浸在陰暗的預感裡的拉烏爾還在他家裡等著他。

  「怎麼了?」看到他的朋友光著頭、眼光遊移、步履踉蹌地走進來,他低聲問道。

  「是的,是的,這是真的,是的……」

  德·吉什不能講得更多了,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坐墊上。

  「她呢?……」拉烏爾問道。

  「她!」這個不幸的人把一隻由於憤怒而攥得緊緊的拳頭舉向天空,「她!……」

  「她說什麼?」

  「她說她的連衣裙非常合身。」

  「她做什麼?」

  「她笑了。」

  一聲狂笑使得這個可憐的被放逐的人全身的神經都抽搐起來。他突然仰面摔倒,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第一〇九章 楓丹白露

  四天以來,一切奇觀妙景都彙集在楓丹白露優美的園林裡,使得它成了這些到這兒來短期居住的人的樂土。

  柯爾培爾先生忙得團團轉……早晨要計算夜間的支出;白天要安排規劃,進行檢查,招募人員,支付用款……。

  柯爾培爾弄來了四百萬法郎,他精打細算地使用這筆錢。

  神話舞劇的開支使他吃驚不已:每一個森林之神,每一個山林女仙,每天的花費不少於一百利弗爾。化妝服裝的費用高達三百利弗爾。

  每天晚上放煙火用的火藥和硫磺要燒掉十方利弗爾。此外還有裝飾園中池塘四周的燈彩每晚要花費三萬利弗爾。

  這些舞會豪華非凡,柯爾培爾也情不自禁地感到高興。

  他時時看到王太弟夫人和國王出來打獵或者接待一些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物。隆重的儀式都是十五天中臨時安排的。這些儀式顯得王太弟夫人才智過人,也顯得國王慷慨大方。

  由遊樂會中的女主角親王夫人回答這些陌生的民族代表團的致詞。這些人中有非洲的格拉芒脫人、黑海沿岸的斯基泰人、北極人、高加索人、阿根廷南部的巴塔哥尼亞人。他們好象是從地底下鑽出來讚頌她的。國王向這些民族的每個代表贈送了鑽石或者珍貴的物品。

  這些代表用一些多少帶有點滑稽的詩句把國王比做太陽,把王太弟夫人比做他的妹妹月亮女神。人們不再提到王太后、王后或者王太弟,就好象國王的妻子是英國的昂利埃特夫人,而不是西班牙的瑪麗一泰萊絲。

  這幸福的一對手攜著手,互相用難以覺察的動作在指頭上暗暗使勁。他們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吮吸著用阿諛諂媚做成的飲料,這個飲料由於青春、美麗、權力和愛情更加甜蜜了。

  在楓丹白露,大家都為王太弟夫人這麼快取得的對國王如此大的影響力感到吃驚。

  大家心裡都認為王太弟夫人實際上就是王后。

  事實上,國王通過他的每一個意圖、每一句話、每個眼光都宣佈了這個奇特的真實。

  他從王太弟夫人的眼睛裡尋求鼓勵,獲得力量。當王太弟夫人願意對他怡然一笑時,他簡直快樂得飄飄然了。

  至於王太弟夫人,她看到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她的腳下,能不為她的威力陶醉麼?她自己不能說出來,可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這就是她不再有任何要求了,她已經得到了完滿的幸福。

  由於國王的意志,結果是一切位置都顛倒了:王太弟不再是王室的第二號人物,實際上成了第三號。

  這比德·吉什在親王夫人屋裡彈奏六弦琴時更糟糕,那時王太弟至少能得到使妨礙他的人害怕的一種滿足。

  但是自從那個由他和國王聯合驅逐的敵人走了以後,在親王肩上有了一副比先前更加沉重的枷鎖。

  每晚王太弟夫人回來時都很疲勞。

  騎馬,在塞納河洗澡,看戲,樹下野餐,大水池旁的舞會,音樂會,這一切不僅使一個纖細、脆弱的女人疲勞不堪,就連最強壯的御前侍衛也吃不消。

  本來,論到跳舞、合唱、散步,一個女人是比鄉下任何一個最健壯的孩子都有力氣的。

  但是哪怕一個女人的力氣再大,總有個限度,總不能長時間保持這麼樣的運轉速度。

  至於王太弟,他甚至看到他妻子在晚上放棄了王位仍感到不滿意。

  晚上,王太弟夫人和王后、王太后一起住在行宮裡。

  不用說,德·洛林騎士先生不會離開王太弟,他朝他的每個傷口裡灌注一滴滴毒汁。

  因此,宮廷在楓丹白露安置下來三天以後,親王又陷入愁悶之中。他原先在德·吉什離開後覺得非常愉快,年輕了好多。

  有一天下午,兩點鐘光景,起身晚了的親王比平常更細心地梳妝打扮完畢,他對當天日程一點也不瞭解,忽然想把手下一群寵倖的人召到他這兒來,然後帶他妻子到莫雷去用晚餐。他在那兒有一座漂亮的鄉間別墅。

  他朝王后們的行宮走去,進去後卻大吃一驚,原來裡面一個王室的僕役也沒有。

  他獨自一人走進套間。

  左邊一扇門通向王太弟夫人的住所,右邊一扇通向王后的住所。

  親王在他妻子的房間裡從一個正在幹活的縫洗衣服的婦人嘴裡知道,大家已經在上午十一點去塞納河洗澡了。大家把這一次出遊作為一次盛大的遊樂活動,那時所有的四輪敞篷馬車都停在園門口,出發一個多鐘點了。

  「好!」親王想,「好主意!天氣這麼悶熱,我正想洗澡。」

  他叫喚他手下的人……沒有一個人來。

  他在王太弟夫人房間中叫喚,所有的人都出去了。

  他下樓走進車庫裡。

  一個馬夫告訴他敞篷馬車和四輪馬車都沒有了。

  他子是吩咐替他準備兩匹裝上鞍的馬,一匹他騎,一匹給他的親隨騎。

  馬夫恭敬地回答說一匹馬也役有了。

  親王氣得臉色發白,又上樓回到王太后和王后的住處。

  他一直走進奧地利安娜的祈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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