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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不過國王呢?國王?」

  「國王!」德·吉什叫起來。

  「唉!是的,我跟你講,國王把事情記在心裡了。」

  「啊,」騎士說,「國王喜歡德·吉什,尤其愛他的父親。您想想看,假如伯爵走了,這不就是承認他做了某些應該受到指摘的事情了嗎?」

  「這怎麼講?」

  「當然羅,當一個人逃走時,這就說明他有罪,要不就是他害怕了。」

  「或者這個人象一個被錯怪的人那樣,賭氣了呢?」布拉熱洛納說,「把他出走的原因歸之於賭氣,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事了。我們可以說我們兩個已經盡了我們一切可能讓他留下來,但沒有用;不過,請您至少不要撒謊。算了!算了!德·吉什,您是無辜的;今天的爭吵對您必定不利。走吧,走吧,德·吉什。」

  「哎喲!不,德·吉什,留下來,」騎士說,「留下來,恰恰因為您是無辜的,正如德·布拉熱洛納先生說的那樣。對不起,又一次不同意您,子爵,可是我的意見和您的截然相反。」

  「聽您的便,先生。不過請注意,德·吉什先生的自願流放將是一次時間很短的流放。他什麼時候願意就可以中止它,當他從自願流放的地方回來時,他會發現大家臉上都是笑嘻嘻的。如果不是這樣,國王脾氣發作起來就會引起一場暴風雨,結果如何沒有一個人敢預測。」

  騎士笑了。

  「說真話!這正是我希望的,」他低聲喃喃地自言自語。

  同時,他聳了聳肩膀。

  這個動作絲毫沒有逃過伯爵的眼睛。他害怕假如他離開宮廷,會顯得他膽小怕事。

  「不,不,」他叫道,「決定了,我不走,布拉熱洛納。」

  「我是能未卜先知的,」拉烏爾憂慮地說,「你要大禍臨頭了,德·吉什,大禍臨頭!」

  「我,我也是能未卜先知的,但我預見的不是大禍臨頭;相反地,伯爵,我跟您講:留下來,留下來。」

  「芭蕾舞還是照常排練嗎?」德·吉什問道:「您有把握嗎?」

  「完全有把握。」

  「那麼,你看,拉烏爾,」德·吉什勉強笑著說道,「你看,一個對跳舞懷著這樣大興趣的宮廷不會是一個陰沉沉的,正在準備內訌的宮廷。嗯,您得承認這點,拉烏爾。」

  拉烏爾搖搖頭。

  「我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他回答。

  「不過,」騎士渴望知道拉烏爾是從哪兒打聽到他內心不得不承認是非常準確的消息的,他問道,「您自稱消息非常靈通,子爵先生,我和親王這麼親近,您怎麼會比我消息更靈通呢?」

  「先生,」拉烏爾回答道,「對這樣一種說法,我無話可說。是的,您當然是消息十分靈通的,我承認這點,但是作為一個重視榮譽的人是不能掩蓋真相的,也不能口是心非的。我不說了,我承認失敗,我退出戰鬥。」

  說著,拉烏爾果然象一個一心只想休息的人那樣,投身到一隻寬大的扶手椅裡。就在這同時,伯爵招呼他的手下人來為他穿衣服。

  騎士覺得時間不早想走了,但又怕讓拉烏爾單獨和德·吉什呆在一起會使他改變主意。

  於是他使出最後一著。

  「親王夫人一定會光彩照人,」他說,「她今天試穿她的波莫納①的服裝。」

  「啊,真的嗎?」伯爵叫道。

  「真的,真的,」騎士繼續說,「因此,她剛才吩咐了許多事。您知道,德·布拉熱洛納先生,扮演春之神的是國王。」

  「這將是令人讚歎的,」德·吉什說,「瞧,現在有了一個比您叫我留下的各種理由更重要的理由,這就是,扮演凡爾蒂納②的是我,我要和親王夫人配舞,沒有國王的命令我不能離開這兒,因為我一走芭蕾舞就排練不成了。」

  ①波莫納:羅馬神話中主管花園果樹之女神,是春之神的妻子。

  ②凡爾蒂納:羅馬神話中掌管四季之神。

  「而我,」騎士說,「我只是扮一個普通的森林之神,我確實是個不會跳舞的人,我腿生得很笨。先生們,再見。不要忘記您一定要獻給波莫納的一籃水果,伯爵。」

  「哦!我決不會忘記,請放心,」德·吉什心花怒放地說。

  「現在我非常有把握他不再會走了,」德·洛林騎士走出時喃喃地說。

  騎士走了以後,拉烏爾甚至不想勸阻他的朋友了,他覺得這簡直是白費口舌。

  「伯爵,」他只是用他憂傷而動人的聲調說,「伯爵,您陷到一種可怕的熱情裡去了,我瞭解您,您什麼事都走極端,您愛的那個人也是如此……好吧!我就讓她來愛您一會兒吧……」

  「嗯,決不,」德·吉什叫道。

  「為什麼您說『決不』?」

  「因為這對兩個人來說都將是極大的災難。」

  「那麼,親愛的朋友,請允許我不把您看作是一個冒失的人,而把您看作是一個瘋子。」

  「為什麼?」

  「您是不是十分肯定,嗯,請您坦率地回答,對您所愛的人毫無企求?」

  「哦!是的,十分肯定!」

  「那麼,離得遠遠地愛她吧。」

  「怎麼,遠遠地?」

  「當然羅,既然您在她身上毫無企求,那麼她在不在面前對您不都是一樣嗎?去愛一幅畫像吧,去愛一個紀念品吧!」

  「拉烏爾!」

  「去愛一個影子,一個幻象,一個空想;去愛愛情吧,把一個名字放在您的理想中。唉!您掉過頭去了?您的僕人來了,我什麼也不說了。不論您脾氣好壞,請信任我,德·吉什。」

  「當然,我當然信任你。」

  「那好!我要跟您講的就是這些。去打扮吧,德·吉什,去好好打扮吧,再見了!」

  「您不來參加芭蕾舞的排練嗎,子爵?」

  「不來了,我在城裡要拜訪一個人。擁抱我吧,德·吉什,再見了!」

  大家在國王那兒聚會。

  首先是王太后和王后,接著是王太弟夫人,幾個指定的宮廷貴婦,許多經過挑選的廷臣,在排練舞蹈之前大家進行著一些適合當時氣氛的交淡。

  正如德·洛林騎士預料的那樣,沒有一個被邀請的貴婦不穿上節日的盛裝;人們紛紛在談論著由各個不同的畫師為「半人半神舞」設計和裝扮的富麗和巧妙的半人半神,人們就是這樣稱呼國王、王太后和王后的。楓丹白露將成為他們的神廟。

  王太弟手裡拿著表示他身分的圖案來了;他臉上仍然有點陰雲;他向年輕的王后和他的母親的敬禮充滿了謙恭和感情。而對他妻子的敬禮則幾乎是傲慢的,並且馬上腳跟一轉回過身去。這個動作和這種冷冰冰的態度大家都看到了。

  德·吉什先生用他的充滿激情的眼光報償親王夫人,而親王夫人呢,必須說,她抬起眼睛,加倍地回報他。

  說實話,德·吉什從米沒有顯得這麼漂亮過,可以說是親王夫人的眼光使得格拉蒙元帥的兒子容光煥發。國王的弟媳婦感到一場風暴正在她頭頂盤旋咆哮,她也感到在孕育了這麼許多未來的大事的這一天裡,她對這個懷著如此熱烈的感情愛她的人是不公道的,如果不是說嚴重地欺騙了他的話。

  她覺得告訴這個可憐的犧牲者上午的那種不公平的事情的時刻來到了。於是,王太弟夫人的心靈為德·吉什開放了,伯爵真正是值得同情的,伯爵戰勝了所有的人。

  親王,國王,德·白金漢爵爺都已經不在話下,此時此刻沒有堪與德·吉什匹敵的人。

  雖然親王也很漂亮,但他是不能與伯爵相比的。人們懂得這個道理。所有女人全這麼說:情人的美和丈夫的美總是有著極大的差異的。

  不過,在眼前這種局面裡,在王太弟離開以後,在向王后和王太后謙恭而又富有感情地致敬以後,在向王太弟夫人簡單而傲慢地致敬—所有的廷臣都注意到了—以後,我們說,在這個集會上,所有這些事情對情人比對丈夫更加有利。

  王太弟是一個大貴族,自然不會去注意這些細節。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根本不把自知卑下的人放在眼裡,這是必然的。

  國王來到了。所有的人全在他的使大家不安的眼光裡尋找將會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他的眼光已經開始象掌管雷電的朱庇特①的眉毛一樣能叱吒風雲。

  ①朱庇特;見上冊第64頁注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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