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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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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章 出主意的人 國王在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激動不安的情緒下離開了親王夫人。 他確實無法解釋這種突然莫名其妙產生的好感的內在奧秘,在極其平靜地過了許多年之後,兩顆本應相愛的心相愛起來了。 為什麼過去路易蔑視,甚至於厭惡親王夫人?為什麼現在同樣是這個女人他卻覺得這麼美這麼誘人?為什麼他不僅是關心,而且簡直是一刻也忘不了她?最後還有,為什麼親王夫人—她的眼睛和思想被另一方面撩撥著—一星期以來,對他好象有一種似乎是十分親切的垂青呢? 別以為路易有一個勾引她的計劃:親王夫人和他弟弟之間的關係,或者至少在他看來,是一個無法逾越的障礙;他甚至距離這道障礙還非常之遠,因此還沒有發現它的存在。他現在就在這情欲的斜坡上被青春的活力推動著喜滋滋地往前走,沒有任何人—甚至預先估計過各種成功或失敗可能的人—能說出他將走到哪一步為止。 至於王太弟夫人,人們很容易解釋她對國王的愛慕:她年輕、風流,她的多情是為了引起人家的崇拜。 這是一個感情容易衝動的人,她如果在舞臺上,會跳過燃燒著的熾烈的炭火,以博取觀眾們的一次喝彩。 因此,這樣不斷地逐級上升並不使人感到意外,在受到白金漢和吉什的熱愛以後(吉什超過了白金漢,即使他只是由於不落俗套才特別受到女人們的喜愛),親王夫人把她的野心提高到受國王的崇拜,我們說,這也就不足為奇了,因為國王不僅是王國中的第一號人物,而且也是最聰明最漂亮的人物中的一個。 至於路易對他弟媳婦的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欲,生理學會用一些平庸的觀點和某些神秘的親緣關係的天性來給予解答。親王夫人有最美麗的黑眼睛,路易則有著世間最漂亮的藍眼睛。親王夫人是愛笑和感情外露的,路易則是憂鬱和內向的。第一次在某一個共同感興趣、共同感到好奇的地方相遇後,這兩種相反的性格就由於他們相互間的矛盾而燃燒起來。路易回去後,感到親王夫人是宮廷中最迷人的女人。親王夫人仍舊一個人呆著,遐想著,由於她能在國王身上產生一種強烈的影響而非常快活。 但在親王夫人身上的這種意識可能是被動的,而在國王身上,他的行動就非常激烈,這完全符合一個年輕人、一個習慣於頤指氣使的年輕人的衝動性格的。 國王首先告訴親王一切已經平息了,親王夫人對他是極其尊敬的,是完全真心愛他的,但她性格高傲,甚至多疑,必須小心謹慎地對待這樣敏感的人。親王用他通常對他哥哥講話時又酸又甜的腔調回答說,他不太理解一個女人的這些敏感,這個女人的行為據他看來,會引起別人的指責,而假如某個人的權利被損害,這就是他—親王的權利,他的這種權利是無可爭議的。 但是這時候國王用一種相當激烈的聲調來回答,這種聲調說明了他對他弟媳婦的關心。 「幸好親王夫人是不受指責的!」 「對別人的指責來說,是的,我同意是這樣,」親王說,「但不包括我的指責,我這樣想。」 「哎喲,」國王說,「對您,我的弟弟,我要說親王夫人的行為是不應該引起您指責的。是的,這無疑是一個非常漫不經心、非常特別的年輕女人,不過她自稱有最純真的感情。英國人的脾氣在法國並不總是能被充分理解的,我的弟弟,而英國人自由的風氣有時會使得那些不知道這種自由再加上天真會變成什麼樣子的人吃驚。」 「哦!」越來越激動的親王說,「我所指責的我的妻子一經陛下寬恕,她就無罪了,而我也就不再有任何話可說了。」 「我的弟弟,」國王趕緊又說,他感到良心的聲音在他心裡悄悄地告訴他,親王並非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我的弟弟,我講的這些,尤其是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您好。我知道您可能埋怨從親王夫人方面得不到信賴和尊重,而我決不希望您的不安拖得很長久。我有責任注意您的家庭,就象我注意我最卑微的臣下的家庭一樣。因此我懷著極大的愉快看到您的不安是沒有任何根據的。」 「這麼說,」親王帶著疑問的口氣,眼睛盯住他的哥哥說,「陛下對親王夫人已經瞭解清楚了,我在您至高無上的聖明前面屈服.您對這些我控訴的丟臉的事的原因也查對過了嗎?」 「您是有道理的,」國王說,「我再考慮一下。」 這些話包含著一個命令,同時也包含著一種安慰的意思。親王感到這一點,於是就退出了。 至於路易,他又去我他的母親,他感到他需要一種比他剛才從他弟弟那兒接受的寬恕更全面的寬恕。 奧地利安娜對德·吉什先生沒有對白金漢那樣的同樣寬容的理由。 她從路易開頭的一些話語裡,就看出他不打算嚴厲地對待這件事,她就嚴肅起來了。 這是善良的王后為了達到瞭解真相的目的常用的一種計策。 但是路易已經不是當初的幼稚的路易了,他已經做了將近一年的國王,在這一年裡他有的是時間來學習裝聾作啞。 為了讓她把她的看法完全暴露出來,他在聽奧地利安娜講話時只用眼色和手勢表示同意她的話。在某些意味深長的一瞥裡,在某些巧妙的暗示裡,他深信,對風流豔事十分內行的王太后如果不是猜中,至少也懷疑到他對親王夫人的偏愛。 就所有能幫助他的人來說,奧地利安娜可能是最重要的;就所有和他敵對的人來說,奧地利安娜是最危險的。 路易於是更換了手段。 他加重親王夫人的罪名,原諒親王,順從他母親對德·吉什的看法,就象他過去順從她對德·白金漢的看法一樣。 然後,當他看到她相信已經在他身上取得完全勝利以後,他離開了她。 整個宮廷,也就是說所有寵臣親信和所有王親國戚,人數是相當多的—因為已經有五位主人—都在晚上聚集起來排練芭蕾舞。對於可憐的德·吉什來說,在這段時間裡他接待了幾次來訪。 在這些來訪中,有一次來訪是他既盼望又害怕的—這兩種感情幾乎是同等程度—這就是德·洛林騎土的來訪。下午三點鐘光景,德·洛林騎士來到德·吉什家。 他的樣子非常叫人放心。他對德·吉什說,親王的情緒很好,夫妻間似乎沒有發生過一點不和的跡象。 尤其是,親王很不記仇! 德·洛林騎士來到宮廷有很長時間了,他已經斷定,路易十三的兩個兒子中,親王繼承了父親的脾氣,他優柔寡斷,猶豫不決,感情容易衝動,骨子裡很狡猾。不過對他的朋友倒確實是沒有什麼的。 他特別給德·吉什打氣,向他指出王太弟夫人不久之後就可能牽著她丈夫的鼻子走,因此,能控制王太弟夫人的人也將能左右王太弟。 對此,德·吉什滿腹狐疑。他機智地回答說: 「是的,騎士。不過我認為親王夫人是非常危險的。」 「在哪方面?」 「當她看到親王的性格並不是對女人非常多情時。」 「這倒是真的,」德·洛林騎士微笑著說. 「到那時……」 「怎麼呢?」 「是這樣!親王夫人就隨便挑一個人來做她偏愛的對象,用嫉妒來重新支配她的丈未。」 「深刻!深刻!」騎士叫起來。 「這是真的!」德·吉什回答。 兩個人都沒有講出自己的真實思想。 德·吉什在他這樣攻擊親王夫人的性格時,在心底默默地請求她原諒。 騎士在稱讚德·吉什的見解深刻時,也就是蒙著他的眼睛把他引向懸崖絕壁。 德·吉什於是直截了當地詢問他早上那件事產生的結果,以及午飯時更嚴重的那場風波產生的結果。 「我不是已經跟您講了,人家對這件事一笑置之,」德·洛林騎士回答,「親王頭一個沒有把這當作一回事。」 「不過,」德·吉什大著膽子說,「有人跟我談到過國王去看過一次親王夫人。」 「是的,正是這樣,親王夫人是唯一不高興的人。國王到她那兒去是為了使她高興起來。 「結果呢?」 「結果一點也沒有改變她白天的心情。」 「今天晚上排練芭蕾舞嗎?」 「那當然。」 「您有把握嗎?」 「非常有把握。」 就在這兩個年輕人交談的時候,拉烏爾神色不安地走進來。 一看見他,騎士就站起來。—他對拉烏爾如同對所有品格高尚的人一樣,懷著一種隱蔽的仇恨。 「那麼,您勸我?……」德·吉什問騎士。 「我勸您安心睡覺,我親愛的伯爵。」 「而我,德·吉什,」拉烏爾說,「我對您有一個完全相反的勸告。」 「什麼勸告,朋友?」 「騎上馬,動身到您的隨便哪一處田莊上去。到了那兒以後,將一切順利,假如您願意聽從騎士的勸告,您就可以安心睡覺,您在那兒要睡多長時間就睡多長時間,要多安心就多安心。」 「怎麼?走掉?」騎士裝出吃驚的樣子說,「為什麼德·吉什要走?」 「因為—您不應該不知道,特別是您—因為大家都已經對親王和德·吉什之間將要發生的一場爭吵在議論紛紛了。」 德·吉什臉色發白了。 「決沒有這回事,」騎士回答,「決沒有這回事.您瞭解的情況不對頭,德·布拉熱洛納先生。」 「我已經瞭解得很清楚,和您說的相反,先生,」拉烏爾回答.「我對德·吉什的勸告是朋友的勸告。」 在爭辯時,德·吉什有點嚇呆了,輪流望著這一個和那一個向他出主意的人。 他自己感到,對於他未來的生活,他現在玩的牌是十分重要的。 「不是嗎?」騎士沖著伯爵本人問道,「不是嗎?德·吉什,爭吵並不象德·布拉熱洛納子爵想像的那樣激烈,何況當時他又不在場。」 「先生,」拉烏爾堅持說,「不管激烈不激烈,我講的根本不是這次爭吵本身,而是爭吵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我知道親王發過狠,我知道親王夫人哭過。」 「親王夫人哭了?」德·吉什合起雙手冒冒失失地叫起來。 「噢,有這回事?」騎士笑著說,「這倒是一個我不知道的細節。您顯然比我情況瞭解得多,德·布拉熱洛納先生。」 「正因為我比您瞭解情況,騎士,所以我堅決主張德·吉什離開。」 「不過,不,我再一次說『不』,我很遺憾和您意見相反,子爵先生,而且,離開是不必要的。」 「應該馬上離開。」 「但是為什麼他要離開呢,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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