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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就在這時,公爵的四名水手懂得了這種危險,他們縱身入海,很快就游到了公爵身邊。

  當他們看到他們的主人渾身是血,血正隨著身上濕淋淋的水流向膝蓋和腳面,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們打算把他抬走。

  「不,不!」公爵說,「把侯爵抬到陸地上去,抬到陸地上去!」

  「讓他死!讓他死,這個法國人!」這幾個英國人聲音低沉地說。

  「該死的傢伙!」公爵叫道,一面神態高貴地站立起來,他的血灑到了他的僕人身上。「服從命令,把德·瓦爾德先生抬到陸地上去,德·瓦爾德先生的安全超過一切,不然我就吊死你們!」

  在這時間裡,船已靠近了。公爵的秘書和總管也跳到海裡,走近侯爵,他看上去好象死了。

  「我把這個人交給你們,你們要以生命負責,」公爵說,「到岸上去,把德·瓦爾德先生抬到岸上去!」

  人們把他抬起來,一直抬到海水從來沒有漲到的乾燥的沙地上。

  幾個好奇的人和五六個漁民聚集在海灘上,他們是被兩個人在齊膝深的水中決鬥的奇特的場面吸引來的。

  漁民看到一群人抬著一個受傷的人向他們走來,就從他們那邊一直走進齊膝深的海水裡。

  這些英國人把這個受傷的人託付給他們的時候,這個受傷的人又睜開了眼睛。

  含鹽的海水和細沙侵入到他的傷口裡,使他感到難於忍受的疼痛。

  公爵的秘書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鼓鼓的錢包,把它交給在場的人中間一個看上去比較重要的人。

  「以我的主人,白金漢公爵的名義,」他說,「請給予德·瓦爾德侯爵先生一切盡可能的照顧。」

  於是他轉身回去,他的人跟著他,一直走到載著白金漢的小艇旁,白金漢只是在看到德瓦爾德脫離險境後,才吃力地登上了小艇。

  海水漲得很高了;人們的繡花外套和絲腰帶已經被浸沒,許多人的帽子都被海浪沖走了。

  至於白金漢公爵和德·瓦爾德的外套,潮水已把它們沖到岸上。

  人們用公爵的外套—他們以為那是受傷人的—把德·瓦爾德裹起來,然後把他抬到城裡去。

  第一〇四章 三角戀愛

  自從白金漢走後,德·吉什自以為世界是屬￿他一個人的,再也沒有人來分享了。

  王太弟不再有任何嫉妒的理由,更何況他又被洛林騎士纏住了,因此,他給了家裡最大的自由—連那些最難滿足的人都會感到滿意的自由。

  國王在王太弟夫人的社交圈子裡嘗到了甜頭以後,想出五花八門的娛樂來使得他在巴黎的生活更加輕鬆愉快,以至於他每天不是在王宮裡跳舞就是在王太弟處受到宴請。

  國王叫人佈置楓丹白露,以便在那裡接待宮廷人員。所有的人都想方設法參加這次遠遊。王太弟夫人忙極了,她的聲音和她的羽筆一刻也未停過。

  她對和德·吉什的交談漸漸地產生了興趣,人們不能否認這種興趣是強烈的感情的前兆。

  當他們在爭論關於衣料的顏色而眼睛覺得疲倦時,當他們在一起度過一個小時來分析一個小香袋的質量和一朵花的香味時,在這種交談中有些話是大家能夠聽到的,但是有些姿態或歎息卻不是外人能夠知道的。

  當王太弟夫人和德·吉什先生談夠了之後,她又和每天按時來訪問她的國王交談。大家在一起打牌,做詩,選擇題銘和標記。這個春天不僅是自然界的春天,而是由這個宮廷為首的全體老百姓的黃金時代。

  國王年輕英俊,風流倜儻,他滿懷柔情地愛著所有的女人,甚至也包括他的妻子—王后。

  不過偉大的國王是他的王國中最靦腆或者說是最謹慎的人,他甚至對自己也不承認他的感情。

  這種靦腆把他限制在一般的禮儀界限裡,沒有一個女人能夠誇口說她得到了比另一個女人更多的青睞。

  人們可以預料他感情流露的一天,將是一個新王朝的開始,但他就是不流露。德·吉什先生趁機成為整個愛情王國的國王。

  過去有人說他跟德·蒙塔萊小姐關係很好;說他在德·夏蒂榮小姐身邊大顯殷勤;現在他甚至對宮廷中任何一個女人都漫不經心了。他的眼睛、耳朵都僅僅是為了一個人長的。

  就這樣,他不知不覺地在王太弟家裡取得了位置。王太弟喜歡他,盡可能把他留在家裡。

  自然而然地成為一種不成文的規律:在王太弟夫人到來前他儘量避開,一旦王太弟夫人到來,他就很少走開了。

  這個被所有人注意的人,德·洛林騎士,特別成了王太弟家的惡魔。親王對他表現出一種強烈的喜愛,因為他甚至在幹壞事時也是嘻嘻哈哈的,他會想出各種點子來打發時間。

  德·洛林騎士,我們想,大概是看到了德·吉什有取代他的危險,就依靠他最後一著:銷聲匿跡,讓親王乾著急。

  他失去影蹤的第一天,王太弟兒乎沒有尋找他,因為有德·吉什在這兒。德·吉什除了和王太弟夫人談話外,還不顧一切地成日成夜和親王呆在一起。

  但是到了第二天,親王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就詢問騎士在哪兒。

  他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德·吉什上午陪王太弟夫人挑選了刺繡和流蘇後,來安慰親王,但是午飯後還有一些鬱金香和紫水晶要品評,德·吉什又回到王太弟夫人的房間裡。

  梳洗的時間到了,王太弟一個人呆著。他感到了人間最大的不幸,再一次詢問有沒有騎士的消息。

  人們回答親王說:「沒有任何人知道騎士先生在哪兒。」

  王太弟不再知道到何處去排遣他的煩悶,就穿著室內便袍,戴著帽子來到了王太弟夫人的房間裡。

  一大堆人在那兒,嘻嘻哈哈、嘁嘁喳喳的聲音從各個角落裡發出來;這兒,一群女人圍著一個男人,壓低了聲音在談話;那兒,馬尼康和馬利科爾納被蒙塔萊、德·托內一夏朗特小姐以及另兩個愛笑的女人纏住不放。

  再遠一點的地方,王太弟夫人坐在墊子上,德·吉什跪在她旁邊,灑開一把珍珠和寶石,親王夫人白嫩的手指正在把其中她最中意的指出來。

  另一個角落裡,一個彈六弦琴的人在低聲吟唱西班牙的謝吉第亞舞曲①。自從王太弟夫人在年輕的王后那兒帶著某種傷感聽到這種舞曲之後,她就迷戀上它了;不過西班牙女子在唱這個曲子時眼瞼中含著淚水,而英國婦人⑧哼吟時卻在微笑,好讓人看到她珍珠般的牙齒。

  ①謝吉第亞舞曲:一種節拍快速的西班牙舞曲。

  ②指王太弟夫人。

  這個房間裡的人,就這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呈現出一片興高采烈、喜氣洋洋的景象。

  王太弟進來就被眼前這種景象怔住了,看到這麼多人在消遣娛樂,自己卻不在內,嫉妒得不禁象個孩子似地叫起來:

  「好啊!你們在這兒尋歡作樂,我一個人卻無聊透了!」

  他的聲音象平地一聲雷,使得樹葉叢中的鳥鳴聲戛然而止,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

  德·吉什有一會兒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馬利科爾納縮到了蒙塔萊的裙子後面。

  馬尼康站起來,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彈六弦琴的人慌亂地把琴放到桌子下面,拉過地毯蓋上,想不讓親王看到。

  只有王太弟夫人泰然自若,笑著回答他的丈夫:

  「現在不是您的梳洗時間嗎?」

  「人們偏偏選擇這個時間來取樂,」親王咕噥道。

  這句不祥的話是大家潰逃的信號、女人們象受驚的鳥兒一樣飛也似地逃之夭夭,彈六弦琴的人也象幽靈似地消失了。馬利科爾納,始終依靠著蒙塔萊的保護,後者把她的裙子拉開,他悄悄地退到一幅掛毯後面。至於馬尼康,他挺身出來幫助德·吉什,德·吉什當然還是站在王太弟夫人身旁,他們兩人勇敢地和親王夫人一起頂住了種種打擊。伯爵因為感到非常幸福,所以並不責怪做丈夫的,可是王太弟卻怨恨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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