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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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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羅,這就是為什麼我說這個可憐的富凱先生的破產是一定不可避免的。由於驕傲,他會拿出這筆錢,但當他不再有錢時,他就要垮臺了。」 「這是真的,」侯爵夫人顫抖著說,「計劃是相當……告訴我,柯爾培爾先生非常恨富凱先生嗎?」 「我相信他是不喜歡他的……現在柯爾培爾先生是一個有權勢的人,他有條件可以認真考慮他的宏偉的設想、他的意志和他的判斷力;他前程是遠大的。」 「他會成為財政總監嗎?」 「這是很可能的……我的好侯爵夫人,這就是為什麼我為這個愛過我甚至祟拜過我的可憐的人的利益感到焦慮不安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看到他這麼不幸,我寬恕了他的不忠實的原因……他對自己的不忠實已經懊悔了,我有理由相信他;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放棄帶給他一點安慰和一個忠告的原因。他將會明白我的舉動,並且會因此感謝我。你看,被人愛是甜蜜的。男人們沒有被權力蒙蔽的時候,他們是極其重視愛情的。」 侯爵夫人簡直暈頭轉向了,她被這種計算得極為精確的猛烈炮擊打垮了,不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再知道應該如何考慮問題。 這個惡毒的女人的聲音採取了最富情感的語調,她話講得象一個女人,卻隱藏著豹子的兇殘。 「那麼!」德·貝利埃爾夫人說,她模模糊糊地希望瑪格麗特不要再打擊已經打敗了的敵人,「那麼,為什麼不去找富凱先生呢?」 「一定要去,侯爵夫人,你提醒我了。不,我主動去找他恐怕不太合適,富凱先生愛我是肯定的,但他太高傲,我不能去自討羞辱……何況我有我的丈夫要應付。你一點也不肯對我說什麼,算了!我這就去請教柯爾培爾先生吧。」 她笑著站起來表示告辭,侯爵夫人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瑪格麗特走了幾步,為了繼續享受這一使對手感到羞辱的痛苦的快樂,她突然又說: 「你不送送我嗎?」 侯爵夫人站起來,面色蒼白,四肢發冷,也不再去關心談話開始時她那麼擔心的、她起先沒有把它遮蓋起來的那個信封。 隨後,她打開她的祈禱室的門,連頭都沒有轉向瑪格麗特·瓦內爾,就把自己關在裡面了。 瑪格麗特講的三四句結結巴巴、含糊不清的話,德·貝利埃爾夫人甚至都沒有聽見。 侯爵夫人剛一消失人影,她的情敵就禁不住想證實一下她的猜測是否有根據,她象一頭豹子一樣伸長手去攫取了那只信封。 「哼!」她牙齒咬得格格響,「我來的時候她在看的果然是富凱先生的一封信。」 這下輪到她沖出房間去了。 就在這時候,侯爵夫人走到了她的房門後面,感到自已已經精疲力竭。她身體僵直,面色蒼白,好象一座雕像一樣-動也不動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又象一座被一陣暴風雨動搖了底座的雕像似的搖晃著,終於暈倒在地毯上。 她跌倒的聲音和駛出侯爵府邸的瑪格麗特的四輪馬車的滾動聲音同時響起來。 第一〇一章 德·貝利埃爾夫人的銀餐具 這一打擊因為是出乎意外的,也就更加痛苦;侯爵夫人過了一段時間才恢復平靜;但她一恢復過來就立刻想起了剛才發生的這些事情。 這時儘管她仍是精疲力竭,她還是重又沿著她的無情的朋友為她安排的思路想下去。 背信棄義,然後以國家利益為幌子進行卑劣的威脅,這就是德·柯爾培爾的手段。 對一次即將發生的倒臺幸災樂禍,不斷地努力來達到這一目的,罪惡並不少於犯罪本身的誘惑,這就是瑪格麗特的所作所為。 笛卡兒①的連鎖原子結構的理論勝利了;鐵石心腸的男人和冷酷無情的女人結合起來了。 侯爵夫人的憂傷更多於憤慨,她看到了國王參與了一個陰謀,在這個陰謀裡可以看到路易十三老年時的偽善,和馬薩林來不及收括法蘭西金幣時的貪婪。 不過這個勇敢的女人的精神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不再陷在消極的憐憫情緒中了。 侯爵夫人不是那種應該行動時卻在啼哭的人也不是那種把時間白白消磨在光是抱怨而不想辦法補救的人。 有十分鐘左右,她把頭伏在兩隻冰冷的手裡,接著重新抬起來,用一隻堅定的手帶著充滿活力的姿態拉鈴叫她的使女。 她已下了決心。 「我動身的事情全都準備好了嗎?」她問走進來的一個使女。 「準備好了,夫人;不過我們沒有估計到侯爵夫人會在三天之內動身到貝利埃爾去。」 「所有的首飾和貴重物品都裝在箱子裡了?」 「是的,夫人,不過我們的習慣是把所有這些東西都留在巴黎的,夫人通常是不把寶石帶到鄉下去的。」 「您是說這些東西都放好了,是嗎?」 「在夫人的房間裡。」 「金銀器皿呢?」 「在箱子裡。」 「銀餐具呢?」 「在橡木大櫥裡。」 侯爵夫人不出聲了,然後用一種平靜的聲調說: 「把我的金銀匠叫來。」 使女遵照吩咐去做了。 這時侯爵夫人走進她的房間,極其仔細地察看她的首飾盒。 她從來沒有象這一次一樣注意過這些財富,這些財富是一個女人的驕傲。她向來只是為了根據這些首飾的托座或者它們的顏色來選用它們時才觀看它們。今天,她欣賞起這些紅寶石的大小和金剛鑽的透明度來了;她為一個斑點,一個瑕疵感到懊惱;她發現金子太少,寶石也微不足道。 正在她專心察看時,金銀匠來了。 ①笛卡兒(1596-1650):法國哲學家、物理學家、數學家、生理學家,解析幾何的創始人。 「福舍先生,」她說,「我相信我的金銀器皿都是您供應的吧?」 「是的,侯爵夫人。」 「我記不得值多少錢了。」 「夫人,是新的一套還是德·貝利埃爾先生和您結婚時送給您的那套?因為兩套都是我供應的。」 「那麼,先說新的這套吧!」 「夫人,這些水壺、平底大口杯、盤子以及它們的匣子,這些放在桌子中央的銀餐具和玻璃器皿,這些果醬盆子和小水盂共花了侯爵夫人六萬利弗爾。」 「就這麼一點,我的天?」 「夫人那時還覺得我的價格太貴了……。」 「對的,對的,我想起來了,這些東西的手工實在是貴了一點,是不是?」 「不過,夫人,圖案、雕刻都是新式的。」 「這個價格裡面手工占多少呢?請坦率講,不要猶豫。」 「占價格的三分之一,夫人,不過……」 「我們還有另一套餐具,那套舊的,我丈夫的值多少呢?」 「哦!夫人,那一套加工比我同您講的這一套差一點,它只值三萬利弗爾,是本身的價值。」 「七萬!」侯爵夫人喃喃地說。「不過,福舍先生,還有我母親的銀餐具,您知道,就是我因為要留作紀念不願賣掉的那一套笨重的餐具呢?」 「啊!夫人,比如說,這對於象侯爵夫人這樣不能再把它們留作餐具用的人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財源。在那個時候,夫人,定制的東西不象今天這麼輕巧,人們用整塊的錠子加工。但是現在這套餐具樣式已經過時了,不過,它挺重呢!」 「就是這些,我要知道的就是這些。這套餐具有多少重?」 「最少值五萬利弗爾。我沒有算那兩隻大罎子,光一隻就值五千利弗爾,也就是說兩隻共值一萬利弗爾。」 「十三萬,」侯爵夫人喃喃地說,「您對這些價錢有把握嗎,福舍先生?」 「有把握,夫人,況且要過秤也容易。」 「這些數字都記在我的本子裡。」 「哦!您是一個有條理的人,侯爵夫人。」 「我們談別的東西吧,」德·貝利埃爾夫人說。 於是她打開了一隻首飾盒。 「我認識這些祖母綠,」這個商人說,「這是我叫人把它們鑲上去的,這些是宮廷中最漂亮的祖母綠;不,這還不是最漂亮的,最漂亮的是德·夏蒂榮夫人的;是從德·吉茲先生家裡轉到她手裡的。您這些,夫人,是二等的。」 「它們值多少錢?」 「包括鑲嵌麼?」 「不,您假設人家要把它們賣掉。」 「我完全知道哪個會買它們!」福舍先生大聲說道。 「這正好是我要問您的,這樣說有人要買它們羅?」 「有人會把您所有的寶石都買去的,夫人。人家知道您有巴黎最漂亮的首飾。您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當您買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您買到以後,您就保存著。」 「那麼,人家對這些祖母綠會出多少錢呢?」 「十三萬利弗爾。」 侯爵夫人用一支鉛筆把這個金銀匠提出的數字寫在記事本上。 「那串紅寶石項鍊呢?」她說。 「玫瑰紅的嗎?」 「喏,就是這些。」 「都很漂亮,都是了不起的,我沒有在您這兒見過這些寶石,夫人。」 「請估估看。」 「二十萬利弗爾。單單中間的這顆就值十萬。」 「對,對,我也是這麼想的,」侯爵夫人說「金剛鑽,金剛鑽!哦!我有許多金剛鑽!戒指、鏈子、耳墜和耳環、別針、扣子!請估一估,福舍先生,請估一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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