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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你就會聽到的。你不要生氣,這是一個有勢力的人。」

  「唔!」

  侯爵夫人把她尖細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好象一個受刑的人靠近了烙鐵。

  「這是一個非常富有的人,」瑪格麗特繼續說,「可能是最富有的人。總之,這就是……」

  侯爵夫人的眼睛閉了一下。

  「這就是德·白金漢公爵,」瑪格麗特說罷大笑起來。

  這句惡毒的話說得非常巧妙。這個名字—它不是侯爵夫人等待的名字—在這個可憐的女人身上產生的影響就象過去在斬首臺上把德·夏萊①先生和德·圖②先生砍得半死不活的、沒有磨快的斧子一樣。

  ①德·夏萊:參見上冊第799頁注①。

  ②德·圖(1607一1642):路易十三時期法官,因受朋友散-馬爾斯的牽連而上了斬首台。

  然而她還是恢復了平靜。

  「我完全有理由把你稱作一位才女,」她說,「你讓我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刻。玩笑妙極了……我可從未見到過德·白金漢先生。」

  「從來見到過?」瑪格麗特止住了她的笑聲。

  「從公爵來到巴黎後,我就沒有出過家門。」

  「哦!」瓦內爾夫人又說,她把淘氣的小腳伸向靠近窗口地毯上一張微微飄動的紙,「人們可以互不見面,但是可以寫信。」

  侯爵夫人一陣哆嗦,這張紙頭就是她的朋友來到時她正在看的那封信的信封。這個信封上蓋有財政總監的紋章。

  德·貝利埃爾夫人在長沙發上向後退縮了一下,使她寬大的綢長裙的稠密的褶襇蓋到紙頭上面,把它遮了起來。

  「喂,」她於是說,「喂,讓我們看看,瑪格麗特,你這麼一大早來就是為了向我講這些荒唐話嗎?」

  「不是的,我來首先是看看你,同時讓你重溫一下我們過去的多麼甜蜜、多麼美好的習慣;你還記得吧,當我們到凡森散步去的時候,在一棵橡樹下面,在一叢矮林中,我們談論我們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

  「你約我去散步?」

  「我的馬車在下面,我有三個鐘點的空閒。」

  「我沒有穿好衣服,瑪格麗特……不過……假如你希望我們談談,用不著到凡森的樹林中去,在府邸的花園裡,就有一棵美麗的大樹,茂密的千金榆,一塊種著雛菊的草坪,和一大片在這兒就能聞到香味的紫羅蘭。」

  「我親愛的侯爵夫人,你這樣拒絕叫我很掃興……我需要和你心貼心地訴訴衷腸。」

  「我再向你重複一遍,瑪格麗特,我的心是你的,不管在這間房間裡也好,在靠著這兒的我的花園中的那棵榆樹下也好,都和在凡森樹林中的一棵橡樹下一樣的。」

  「對我來說就不一樣……當我走近凡森的時候,侯爵夫人,我也就接近了我最近幾天歎息的對象。」

  侯爵夫人突然抬起頭來。

  「這大概會叫你吃驚的,是不是?……我還在想著聖芒代。」

  「想著聖芒代!」德·貝利埃爾夫人叫起來。

  兩個婦人的目光交叉了起來,好象兩把躍躍欲試的利劍第一次投入了戰鬥。

  「你,這麼驕做的人?……」侯爵夫人帶著輕蔑的樣子說。

  「我……這麼驕傲!……」瓦內爾夫人說,「我就是這個樣子……我不能寬恕朝三暮四,我不能忍受見異思遷。當我離開而別人哭了時,我儘量設法繼續愛他,但當別人笑著離開我時,我就發狂地愛他。」

  貝利埃爾夫人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

  「她嫉妒了,」瑪格麗特心裡想。

  「那麼,」侯爵夫人接下去說道,「你是瘋狂地愛上了……德·白金漢先生……不,我錯了……德·富凱先生了?」

  她感到這一下給擊中了,全身血液都湧向心臟。

  「你想到凡森去……甚至到聖芒代去!」

  「我不知道我希望的是什麼,你或許可能替我出個主意吧。」

  「在哪個方面?」

  「你經常替我出主意的。」

  「當然,但是情況完全不同。因為,我,我象你一樣不能寬怨人。我可能不象你愛得這麼厲害,不過一旦我的心受到傷害,就永遠不能挽回。」

  「可是富凱先生並沒有傷害你,」瑪格麗特·瓦內爾帶著處女般的天真說。

  「你完全明白我要向你講的話,富凱先生沒有傷害過我,他和我沒有恩怨,但是你有理由要抱怨他。你是我的朋友,因此我不能象你所希望的那樣替你出主意。」

  「啊!你已經預見到了?」

  「你說到的歎息已經清楚地說明問題了。」

  「啊!你是在攻擊我,」年輕的婦人象一個準備給對方最後一下打擊的角鬥士那樣集中全身力量突然說,「你只看到我的危險的愛情和我的軟弱,對於我的純潔和寬厚的感情你卻絕口不談。假如我此刻感到丟不開財政總監先生,假如我甚至主動去接近他—這是可能的,我向你承認—這是因為富凱先生的遭遇使我深為同情,這是因為他是,根據我的看法,最不幸的人之一。」

  「哎呀!」候爵夫人一隻手捂住心口說,「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啦?」

  「這麼說你還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德·貝利埃爾夫人由於極度不安,心臟激烈地跳動起來,使得思想和說話都停頓了,甚至於連生命都停頓了。

  「我親愛的,首先是國王的恩寵已經由富凱先生身上轉到柯爾培爾先生身上了。」

  「是的,人家是這麼講的。」

  「自從發現美麗島的陰謀以後,這是顯而易見的。」

  「人家向我肯定地說,這次美麗島的發現,倒增加了富凱先生的榮譽。」

  瑪格麗特極其冷酷地笑了起來,使得德·貝利埃爾夫人此時此刻恨不得當胸刺她一刀。

  「我親愛的,」瑪格麗特繼續說道,「問題甚至於不再是富凱先生的榮譽,問題是他的安全!三天以內.財政總監就要破產了。」

  「哦!」這下子輪到侯爵夫人笑起來了,「這未免有點太快了。」

  「我說三天,因為我喜歡留一點餘地,但完全可以肯定,這場災難不出二十四小時就要發生。」

  「為什麼呢?」

  「由於一個最簡單的理由:富凱先生沒有錢了。」

  「在財政方面,我親愛的瑪格麗特,哪怕今天一個錢沒有,明天又可以成千成萬地弄進來。」

  「這在富凱先生的兩個既有錢又能幹的朋友還在的時候可能是這樣,這兩個朋友為他積聚財富,從各個地方替他弄錢。但是這兩個朋友已經死了。」

  「埃居沒有死,瑪格麗特,它們還藏著,只要人們去找,去換取.總歸可以得到。」

  「你看一切都這麼樂觀,這對你來說可太好了。叫人非常遺憾的是你不是富凱先生的愛捷麗①,否則你就可以告訴他到哪兒去尋找國王昨天向他要的幾百萬法郎。」

  ①愛捷麗:羅馬神話中的仙女,曾啟示過羅馬王努馬.此處意為女顧問。

  「幾百萬?」侯爵夫人吃驚地問。

  「四……這是個雙數。」

  「真無恥!」貝利埃爾夫人喃喃地說,她被這種殘酷的戲弄折磨著……「我想,富凱先生肯定會有四百萬,」她鼓足勇氣說。

  「即使他有國王今天向他要的這筆錢,」瑪格麗特說,「可能他也不會再有國王一個月以後向他要的錢。」

  「國王還要向他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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