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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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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匠拿出他的放大鏡,他的天平,稱過,仔細地看過,低聲地把數目加起來: 「這些寶石,」他說,「它們可以給侯爵夫人帶來四萬利弗爾的年金。」 「您估計是八十萬利弗爾?」 「差不多。」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這些托座都除外。」 「象過去一樣,夫人,假如我被叫來賣或者買,我只要有這些托座的金子作為利潤就很滿足了,我還足足可以有二萬五千利弗爾可以賺。」 「這也很可觀了。」 「是的,夫人,是很可觀了。」 「請接受這筆利潤,條件是您把這些寶石變成現錢。」 「可是,夫人!」金銀匠驚愕地叫道,「您是不會賣掉您的金剛鑽的!我猜想?」 「別作聲,福舍先生,您不要擔心這個,您只要回答我。您是一個正直的人,三十年來一直是我們家的供貨人,您認識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您的父親、母親也為他們服務過。我象對一個朋友一樣對您說,請接受這些托座的黃金,只要您能把一筆現錢交到我手裡,行不行?」 「八十萬利弗爾!數目實在太大了!」 「我知道。」 「不可能找到!」 「哦!不,能找到。」 「但是,夫人,您倒是想想看,出售您的寶石風聲傳出去,將在上流社會裡產生什麼影響?」 「沒有人會知道……您去替我做一些和這些首飾一樣的贗品來,要一模一樣,請別再說了,我需要這麼幹。請您分開來賣,只賣這些寶石。」 「這樣的話,比較容易……王太弟正在尋求一些首飾,和一些沒有鑲嵌的寶石,給王太弟夫人打扮用。會有一場競爭。我會很容易地在王太弟那裡銷掉六十萬利弗爾,我有把握您這些首飾是最好的。」 「什麼時候可以賣掉?」 「三天以內。」 「那好!還有剩下的,您分散地去推銷,眼下,請您給我一張銷售保單……四天內把款付清。」 「夫人,夫人,請您考慮一下,我求求您……要是您這麼著急,您要損失十萬利弗爾。」 「假如需要,我願意損失二十萬利弗爾。我希望一切能在今天晚上辦好,您同意嗎?」 「我同意,侯爵夫人……我不隱瞞我從中可以賺到五千皮斯托爾。」 「好極了!我怎麼拿到錢呢?」 「金子或是裡昂銀行的期票,在柯爾培爾先生處憑票付欽。」 「我同意,」侯爵夫人急忙說,「請回到您的家裡去,快點把這筆錢的期票帶來,您聽清楚了吧?」 「聽清楚了,夫人。不過,求求您……」 「用不著多說了,福舍先生。對了,銀餐具我忘記了,這一項我可以得到多少錢呢?」 「五萬利弗爾,夫人。」 「差不多是一百萬了,」侯爵夫人輕輕地自言自語。「福舍先生,您叫人把這些金銀器皿和銀餐具以及所有的餐具都拿去。我藉口說要把它們熔化掉重新做成我更喜歡的式樣……您把它們熔化掉吧,我說給我同樣價值的金幣……馬上給我。」 「好,侯爵夫人。」 「您把金幣放在一個箱子裡,您派您的一個夥計護送這些金幣,不要讓我的僕人們看到,這個夥計在一輛四輪馬車裡等我。」 「用福舍太太的馬車好不好?」金銀匠說。 「如果您願意,我會到您家裡去取的。」 「是,侯爵夫人。」 「叫三個我的僕人來把銀餐具搬到您家去。」 「是,夫人。」 侯爵夫人拉鈴。 「運貨馬車,」她向進來的人說,「聽福舍先生支配。」 金銀匠鞠了一躬走了出去,一面叫運貨車緊跟著他,一面宣稱侯爵夫人要他把餐具熔掉重新做一套比較新式的。 三個鐘點以後,她到福舍先生家去,從他那兒收到八十萬利弗爾的裡昂銀行的期票,二十五萬利弗爾的金幣,鎖在一隻箱子裡,由一個夥計吃力地一直提到福舍太太的馬車上。 原來福舍太太有一輛大型旅行馬車。她是一位財政巨頭的女兒,給她的丈夫—金銀匠行會理事—帶來了三萬埃居,這三萬埃居二十年中產生了大量利潤。這位金銀匠極為富有,人又謙虛穩重。他為自己買了一輛古老的四輪馬車,是一六四八年—國王誕生後十年一製造的。這輛四輪馬車,或者還不如把它叫做一座滾動的房子,使他居住的地區內的居民大為讚賞,車身外畫著寓意畫並佈滿金黃色銀白色的星星和雲彩。 就是這輛華麗的、有點奇形怪狀的馬車,這位貴婦人坐上去了。那個夥計著著她,縮著膝蓋,生怕碰到侯爵夫人的衣裙。 這個夥計向因為陪送一位侯爵夫人而洋洋得意的車夫說: 「聖芒代大道!」 第一〇二章 嫁妝 福舍先生的馬都是真正的佩爾什種,膝蓋粗大,小腿稍微有一點兒腫,象馬車一樣,它們都是上半世紀的產物。 它們當然不能象富凱先生的英國馬一樣奔跑。 因此,它們用了兩個鐘點才走到了聖芒代。 它們簡直是步履莊嚴地走著。 莊嚴必然緩慢。 侯爵夫人在一座門前停下,這座門她儘管只看到過一次,卻非常熟悉。人們回想得起,上一次她到這兒來時,情況和這一次同樣艱難。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鑰匙,用她雪白的小手把它插到鎖孔裡,門無聲地被推開了,她叫那個夥計把箱子提到二樓上。 箱子重得使得這個夥計不得不叫馬車夫來幫忙。 箱子被擱在這間小房子裡,這是個候見室,或者不如說是小客廳,緊靠那間我們曾在裡面看到過富凱先生拜倒在侯爵夫人腳下的客廳。 德·貝利埃爾夫人給了馬車夫一個路易,給這個夥計一個動人的微笑,然後把他們打發走了。 他們走後,她重新關上門,就這樣把自己關在裡面獨自一人等待著。屋內一個僕人也沒有出現。 但是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好象有一個看不見的守護神,己經猜到了客人,或者不如說被等待的女客人的需要和願望。 爐火準備好了,蠟燭插在大燭臺上,解渴的清涼飲料放在架子上,書放在桌子上,鮮花插在日本花瓶裡。 這真像是一個施過魔法的住宅。 侯爵夫人點上蠟燭,嗅了嗅花的香氣,坐下來馬上陷入了沉思。 這種沉思儘管很傷感,但也有它甜蜜之處。 她看著房間裡陳列在她面前的一筆寶藏,她從她的財產中抽出來的一百萬,就好比是收割的女人從她的花環上摘取一株矢車菊一樣。 她臆造著一些最甜蜜的夢想。 她首先特別想到的是怎樣把這一大筆錢留給富凱先生,而不讓他知道這筆贈與是從哪兒來的。在她頭腦裡首先自然而然地出現的就是這個方法。 儘管在考慮時,她覺得這件事似乎有點兒困難,但她對達到這一目的絕不灰心。 她要拉鈴召喚富凱先生,隨後拔腳就逃,心裡的快活不象一個給人一百萬的人,倒象自己得到了一百萬的人。 但是,從她來到這兒以後,從她看到這間佈置得這麼精緻的小客廳,別人會以為這是一間剛剛由內房侍女打掃得纖塵不染的小客廳以後;當她看到這個客廳收拾得這麼整潔,別人真會說她把住在這兒的仙女們都攆走了時,她自問是否這些被她攆跑了的守護神、仙女、淘氣的小妖精或者人間的女人已經認出了她。 那時候富凱先生會知道他不知道的一切,即使不知道他也會猜到的。富凱先生就會拒絕接受他本來或者可能以借貸名義接受的這筆贈與。如果這樣的話,這件事就達不到目的,也不會成功。 因此,為了取得成功,這件事必須嚴肅認真地進行。必須使得財政總監充分瞭解他所處地位的危險性,才能使他屈服于一個女人任性的慷慨行為。總之,為了說服他,必須要有一種深厚的友誼的魅力,而假如這還不夠,就用熾熱的愛使他陶醉,一定要使他屈服於她絕對不會動搖的意願。 事實上,財政總監難道不是一個出名的高尚正直、莊重自尊的人麼?他能接受一個女人的棲牲麼?不,他會反對的。假如世界上有一種聲音能夠降服他,這就是他愛的那個女人的聲音。 現在,在德·貝利埃爾夫人心中產生了另一種懷疑,這種懷疑是殘酷的,象一把匕首一樣使她感到痛苦和寒心。 他是在愛她嗎? 這個輕浮的腦袋,這顆易變的心,即使是為了凝視一個天使,能下決心靜止一會兒麼? 富凱不是這樣嗎?不管他有多大的才華,不管他有多麼正直,他會不會象那些征服者一樣,當他們勝利後就在戰場上灑下眼淚? 「是啊,就是這一點我必須弄清楚,就是在這方面我必須識別他,」侯爵夫人說,「誰知道這顆被如此羡慕的心是不是一顆庸俗的、複雜的心呢?誰知道當我在運用試金石測試的時候,這個思想是否存在粗鄙的、低劣的天性呢?算了!算了!」她高聲說道,「太疑神疑鬼了,太優柔寡斷了,試他一下吧!試他一下吧!」 她看了看掛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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