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布拉熱洛納子爵 | 上頁 下頁
一九〇


  「唉!沒有錯,他才來過兩次。但是今天己經是五月三十一日了,他還沒有來,明天中午就到期了。而明天,要是我不付錢,這些先生可以在契約規定的期限中斷合同,我將被剝得精光,也就是說,我將是白白地幹了三年活,並且付出了二十五萬利弗爾。我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完全是白白地。」

  「多麼稀奇的事,」達爾大尼央喃喃地說。

  「現在您明白我的額上為什麼會有一條皺紋了吧?」

  「啊!是的。」

  「您該明白,儘管我的臉圓得象一團乾酪,紅得象一隻小蘋果,儘管這兩隻眼睛亮得象燃燒的木炭,我卻怕要落到甚至不再有一塊乾酪,也不再有一隻小蘋果吃的地步了,眼睛也只能是用來流淚了。」

  「這真夠叫人傷心的。」

  「我所以到您這兒來,達爾大尼央先生,因為只有您能挽救我。」

  「怎麼挽救呢?」

  「您認得德·埃爾布萊神父?」

  「當然!」

  「您知道他這個人很神秘?」

  「啊!是的。」

  「您可以把他這位本堂神父的住址告訴我。因為我去諾瓦西-勒塞克找過他,他已經不在那兒了。」

  「當然羅,他是瓦納的主教。」

  「瓦納,在布列塔尼?」

  「是的。」

  這個小個子的人急得直扯自已的頭髮。

  「唉!」他說,「從這兒怎麼能在明天中午前趕到瓦納?……完了。瓦納!瓦納!」貝茲莫叫道。

  「您的失望叫我很難過。聽著,一個主教不會總是住在一個地方的,德·埃爾布萊閣下可能不在您擔心的那麼遠的地方。」

  「哦!把他的地址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的朋友。」

  「這下子我肯定完了!我只有跪到國王的腳下去了。」

  「不過,貝茲莫,您叫我感到奇怪,巴士底獄既然能出產五萬利弗爾,您為什麼不把螺絲擰擰緊讓它出產十萬利弗爾?」

  「因為我是一個老實人,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而我的犯人們都象帝王般地被供養著。」

  「當真!您真是了不起!您吃得這麼好當然會消化不良了,並且在明天中午以前會替我吃得撐死。」

  「您真殘酷,還有心思笑!」

  「不,您叫我悲傷……喂,貝茲莫,您說話算不算數?」

  「啊!隊長!」

  「那好,您要保證不向任何人講我將要跟您講的話。」

  「決不!決不!」

  「您想找到阿拉密斯?」

  「不惜一切!」

  「那好,去找富凱先生。」

  「富凱先生和他有什麼關係?」

  「您真笨……瓦納在哪兒?」

  「天哪!……」

  「瓦納在美麗島教區裡,或者說美麗島在瓦納教區裡。美麗島是屬￿富凱先生的,是富凱先生任命德·埃爾布萊先生做這個教區的主教的。」

  「您打開了我的眼睛,也救了我的命。」

  「那就好。那就直截了當地向富凱先生講,您有話要和德·埃爾布萊先生談。」

  「是啊!是啊!」貝茲莫欣喜若狂地叫道。

  「哎!」達爾大尼央用嚴厲的目光打斷他說,「說話算數嗎?」

  「哦!一定算數!」這個矮小的人一面回答一面準備跑。

  「您到哪兒去?」

  「到富凱先生家去。」

  「不要去,富凱先生正在和國王賭錢.您還是明天一大早到富凱先生家裡去的好,您只能這麼辦了。」

  「我會去的,謝謝!」

  「祝您好運道!」

  「謝謝!」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故事,」達爾大尼央自言自語地說,看著貝茲莫走開後,他又慢慢地走上樓梯.「阿拉密斯為什麼對貝茲莫這麼感興趣,能夠這樣照顧他?嗯!……我們總有一天會曉得的。」

  第九六章 國王的賭博

  正象達爾大尼央說的那樣,富凱在和國王賭錢。

  白金漢將要離開的消息,好象給所有前一天還充滿怨恨的心靈帶來了安慰。

  王太弟喜氣洋洋,向他母親做了無數表示親熱的姿勢。

  德·吉什伯爵離不開白金漢,他一面賭錢,一面在和他談論著他旅行中可能發生的事情。

  白金漢若有所思,象一個打定主意的好心人那樣親切,他聽著伯爵講話,不時向王太弟夫人投去一瞥不勝惆悵和無限溫柔的目光。

  在極度興奮中的王太弟夫人和跟她一起玩牌的國王意氣相投,王太弟每逢她贏了一大筆後就文雅地向她開玩笑;而德·吉什則顯出一種過分的喜悅。

  對於白金漢,她並不很關心。對她來說,這個逃跑的人,這個被驅逐的人只是一個記憶中的人,而不再是現實中的人了。

  舉止輕佻的人全是這樣的,他們只顧眼前,可以不顧一切丟開所有可能妨礙他們個人利益小算盤的東西。

  王太弟夫人聽任在場的白金漢微笑,親切致意,長籲短歎。但只是從遠處歎息、微笑、屈膝致意又有什麼用呢?

  能吹走沉重船隻的海峽的風能把這些歎息吹向何方?有誰知道呢?

  這一變化未能瞞過公爵,他的心因此受到了致命的損傷。

  他有著溫柔的天性,既驕傲,又多情。他詛咒愛情進入他內心的日子。

  他投向王太弟夫人的目光隨著心頭陣陣寒氣而逐漸冷淡下來。他還不能輕視別人,但他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使他紊亂的心情安定下來。

  王太弟夫人逐漸猜測到這種變化,她加倍努力來恢復失去的神采,本來是怯儒、猶疑的思想一下子堅定起來。一定要不惜一切讓自己特別引人注目,甚至比國王本人還要引人注目。

  她成功了。不管是莊嚴的王太后、王后,還是至尊的國王,都相形見絀。

  這幾位態度生硬、裝得神氣十足的王后,一開始就變得通人情起來,並且露出了笑容。王太后昂利埃特夫人被這種虧得亨利四世的外孫女的機靈重新出現在她家族中的光彩照得眼花繚亂。

  象年輕人這般嫉妒,象在任何方面都是佼佼者這般嫉妒的國王,也不能不向這種法國式的歡樂認輸,這種歡樂由於還帶著英國風味而更加感人。

  他象個孩子般地被這種神采奕奕、光華照人的美麗吸引住了。

  王太弟夫人的眼睛熠熠發光,絳紅色的嘴唇上流露出喜悅的心情,如同古希臘的涅斯托爾①的嘴唇上流露出堅定的信念一樣。

  在王太后、王后和國王四周,整個宮廷都被這種魅力所征服。他們第一次發現,作為一些可稱為世界上最有禮貌和最機智的人,竟能在世界上最偉大的國王面前歡笑。

  ①涅斯托爾:希臘神話中特洛伊戰爭時希臘的以深謀遠慮著稱的老將。

  王太弟夫人從這天晚上起,得到了一種能使任何不是出身於這個人們稱為王室的高貴的圈子裡、因而還不習慣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的人神魂顛倒的成功。

  從這時起,路易十四認為王太弟夫人是一個人物。

  白金漢認為她是一個值得千刀萬剮的賣弄風騷的女人。

  德·吉什認為她是一個女神。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