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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唉,我多倒黴!」達爾大尼央思忖道。「不錯,曾經通知您要抓一次人。但是為什麼您自己來而不派個手下來呢?」

  「我來是因為我有話要對您說。」

  「而您卻沒有叫人預先通知我?」

  「我在等著您,」貝茲莫先生畏畏縮縮地說。

  「我走了。再見,達爾大尼央,」阿多斯向他的朋友說。

  「等一下。我先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貝茲莫·德·蒙勒增先生,巴士底獄的典獄長。」

  貝茲莫和阿多斯互相躬身致敬。

  「你們應該互相認識一下,」達爾大尼央又補充說。

  「我對貝茲莫先生還有點模糊的記憶,」阿多斯說。

  「您很清楚,我親愛的朋友,這位貝茲莫,國王的衛士,在過去紅衣主教時代,我們曾經和他有過很愉快的聚會。」

  「確實如此,」阿多斯親切地告辭,同時說道。

  「這位是德·拉費爾伯爵,入伍時的名字是阿多斯,」達爾大尼央咬著貝茲莫的耳朵說。

  「是的,是的,一位高尚的人,四大名人之一,」貝茲莫說。

  「一點不錯。不過,瞧,我親愛的貝茲莫,我們就談嗎?」

  「請吧!」

  「首先,關於命令的事,已經過去了,沒有命令了。國王不再想叫人逮捕那個有關的人了。」

  「唉!倒黴,」貝茲莫歎了一口氣說。

  「怎麼,倒黴?」達爾大尼央笑著叫起來。

  「當然羅,」巴士底獄典獄長大聲說,「對我來說,我的囚犯都是我的收益。」

  「嗨,這倒是真的。我沒有從這個角度看問題。」

  「這樣說,沒有命令啦?」貝茲莫又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象您,有一個好職位:火槍隊隊長!」

  「對,這是相當不錯的。不過我看不出您可以羡慕我什麼,您這個法蘭西第一城堡巴士底獄的典獄長。」

  「這我知道得很清楚,」貝茲莫憂鬱地說。

  「您講這句話的樣子好象一個做懺悔的人,見鬼!要是您願意,我把我的收益跟您的換換好不好?」

  「我們別談收益吧,」貝茲莫說,「假如您不想使我心碎的話!」

  「但您這樣四下裡張望,就好象您害怕被抓起來似的。而您是看管被抓來的人的。」

  「我看到有人在看我們,有人在聽我們,我還看到如果我們到一邊去談也許更穩妥些,假如您肯給我這份照顧的話。」

  「貝茲莫!貝茲莫!您忘了我們是三十五年的老相識了。請別對我裝出一副懊惱相,放高興一點,我不會把巴士底獄的典獄長生吃掉的。」

  「但願如此。」

  「來,我們到庭院去,我們挽著胳膊。月色美極了,我們沿著橡樹林走走,您在樹蔭底下把您的傷心史講給我聽聽。來吧。」

  他把這個感到不幸的典獄長拉到庭院裡,就象他說的一樣挽著他的胳膊,並且突然顯得親切起來。

  「好,開始吧,」他說,「把您要講的全倒出來吧,貝茲莫,您要跟我講什麼?」

  「講起來可很長。」

  「那麼說您很喜歡歎苦經?我覺得這樣講會更長些,我打賭您在您的巴士底獄的倒黴鬼身上可以賺到五萬利弗爾。」

  「即便如此,那又怎麼樣呢,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

  「那麼您瞧瞧您自己吧,您叫我感到吃驚,貝茲莫,我親愛的,您還裝出一副可憐相,見鬼,我要把您帶到一面鏡子前面去,您會在鏡子裡看到您是什麼模樣:胖乎乎,紅通通,油光光,圓滾滾,活象一塊乾酪。您的眼睛象燃燒著的木炭,而且如果沒有那條您裝出來的刻在您額頭上的難看的皺紋,您簡直看不出有五十歲。可是,您已經有六十了吧,嗯?」

  「這一切全是真的……」

  「當然羅,我很清楚這是真的,真得就象您那五萬利弗爾的進帳一樣。」

  身材矮小的貝茲莫跺跺腳。

  「好啦,好啦!我來給您算一下帳吧:您過去是馬薩林先生的衛隊長,一萬二千利弗爾一年,您拿了+二年,那就是十四萬利弗爾吧?」

  「一萬二千利弗爾!您瘋了!」貝茲莫叫起來,「這個老吝嗇鬼從來只給六千,而這個職務的開銷卻要六千五百;那位克扣了我另外六千利弗爾的柯爾培爾先生總算讓我領了五十個皮斯托爾作為額外報酬。如果沒有這塊小小的蒙勒增的封地給我帶來的一萬二千利弗爾,我也許就不能為我的職務增光了。」

  「我們認倒黴了吧。讓我們談談巴士底獄的五萬利弗爾,我希望您是在那兒住,在那兒吃的。您有六千利弗爾的薪金。」

  「就算是吧。」

  「不管年頭好壞,平均每年算五十個犯人,每人要給您帶來一千利弗爾。」

  「我並不否認。」

  「這就足足有五萬利弗爾一年了。您已幹了三年,那麼您就有了十五萬利弗爾。」

  「您忘了一個細節,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

  「什麼細節?」

  「這就是,您,您是從國王手裡得到這個隊長的差使的。」

  「這我知道得很清楚。」

  「而我呢,我是從特朗勃雷和盧維埃爾先生處得到典獄長這個差使的。」

  「這倒是的。特朗勃雷不會白白地把他這個差使給您的。」

  「哎!盧維埃爾也一樣。結果我送了七萬五千利弗爾給特朗勃雷。」

  「真夠瞧的……那麼給了盧維埃爾多少呢?」

  「同樣數目。」

  「當時就給了嗎?」

  「不是的,那也許是辦不到的。國王不願意,或者不如說德·馬薩林先生不願意顯得是撤銷這兩個出身於對立派的傢伙的職務,他於是容忍了他們提出的不公正的辭職的條件。」

  「什麼條件?」

  「太嚇人了……三年收入作為酬金。」

  「見鬼!這樣十五萬利弗爾就到了他們手上了!」

  「一點不錯。」

  「除此以外呢?」

  「還有一筆五萬埃居或者是一萬五千皮斯托爾的款子,隨您怎麼說吧,分三次付清。」

  「這太過分了。」

  「還不止這些。」

  「竟有這種事!」

  「這些條件要是我有一個不能履行,這些先生就要收回他們的職位。他們請國王簽署了這些條件。」

  「真是聞所未聞,簡直不可思議!」

  「事實就是如此。」

  「我同情您,我可憐的貝茲莫。不過,親愛的朋友,為什麼該死的德·馬薩林先生答應給您這種所謂的好意呢?他拒絕您不是更簡單嗎?」

  「哦!對!但他是因為看在我的保薦人的面上才被迫這樣做的。」

  「您的保薦人!誰是您的保薦人?」

  「噢,您的一個朋友,德·埃爾布萊先生。」

  「德·埃爾布萊先生?阿拉密斯?」

  「阿拉密斯,正是,他對我很好。」

  「對您很好!讓您遭受這麼大的侮辱?」

  「請您聽著,我不想為紅衣主教服務了,德·埃爾布萊先生為我向盧維埃爾和特朗勃雷講話,他們拒絕了。我渴望那個位置,因為我知道它能給我什麼。我把我的窘困推心置腹地向德·埃爾布萊談了,他答應為我的每次支付作擔保。」

  「唔?阿拉密斯?哦!您真叫我吃驚,阿拉密斯為您擔保?」

  「作為一個高尚的人為我擔保,他得到了簽過字的協議。特朗勃雷和盧維埃爾辭職了。每年我付給他們倆每人二萬五千利弗爾的紅利。每年五月,德·埃爾布萊先生親自來到巴士底獄給我帶來五千皮斯托爾,為了分發給我這兩位債主。」

  「那麼,您欠了阿拉密斯十五萬利弗爾了?」

  「唉!這正是我感到失望的地方,我只欠他十萬利弗爾。」

  「我完金不懂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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