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布拉熱洛納子爵 | 上頁 下頁
一六九


  事實上.不難看出,他表示的種種殷切關心,都得不到應有的感激,雖說他姿勢優美地騎在一匹烈性的約克郡馬背上,但也不過偶爾才博得公主的顧盼。

  為了把公主那茫然四顧的眼光拉回到他身上,他把騎的那匹牲口,從體魄、活力到習性、風采都大大地表演一番,可是仍白費了精力。他又把馬惹得幾乎發驚;用馬刺策馬飛奔,越過障礙,跨過斜坡,冒著千百次撞著大樹,滾進深溝,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險,只圖引起公主的注意,最後也還是徒勞。公主聽見喧鬧聲,才引起她的注意,回過頭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接著她只是淡淡一笑,又轉向她的忠心衛士—拉烏爾和德·吉什—他們倆靜悄悄地在她馬車門邊策馬前進。

  白金漢感到自己受盡了妒忌的折騰,一股難以名狀的、前所未有的苦惱滑進他的血管,啃齧他的心窩;過了一會,好象為了表明他已知道自己舉動的愚蠢,並願意用最謙遜的順從來彌補他的冒失似的,強行制住汗流浹背、渾身白沫的馬,勒緊馬嚼子,使它走在車子旁邊的朝臣中間。

  他偶然聽到公主說了一句既象獎勵又象責備的話。

  「這就對了嘛,白金漢先生,」她說,「現在您合乎常理了。」

  或者也聽到拉烏爾的話:

  「白金漢先生,您這樣會把馬折騰死的。」

  白金漢耐心地聽著拉烏爾說,儘管沒有任何證據足以說明,但是他本能地察覺到,對德·吉什的情緒來說,拉烏爾在起著調節作用;要是沒有拉烏爾,伯爵或是白金漢自己幹出的某件蠢事,早已引起了一場糾紛,或是一場亂子,也許還會被驅逐出境。

  自從兩個年輕人在勒阿弗爾帳篷前的不尋常談話,拉烏爾指出公爵的所作所為有失體統那會兒起,白金漢也身不由己地被拉烏爾吸引住了。

  他常常找拉烏爾談話,他們談話的內容差不多總是這樣,不是提起拉烏爾的父親就是說到達爾大尼央—他們倆的共同朋友,在談起達爾大尼央時,白金漢跟拉烏爾一樣熱情洋溢,備加稱頌。

  在德·瓦爾德跟前,拉烏爾盡可能把這個話題一再提起,在整個旅途中,德·瓦爾德因為布拉熱洛納佔優勢,尤其在給德·吉什施加影響方面,覺得感情上受到了挫傷。德·瓦爾德有很尖銳、敏感的觀察力,能看透禍根的本質,他一眼就看出,德·吉什心情憂鬱和他對公主的戀情。

  對待事物的態度,本應象拉烏爾那樣小心謹慎,象他那樣注意尊重社交上的禮儀和責任,然而,德·瓦爾德卻單刀直入,果斷地撩撥伯爵那根充滿青春活力、驕傲自大、永遠響亮的心弦。

  事情發生在一天晚上,正值在芒特停下來暫歇時,德·吉什和德·瓦爾德兩個倚著欄杆在聊天,那邊,白金漢和拉烏爾也在一起散步,談心;馬尼康卻趁此機會在公主等人面前大獻殷勤,因為他性情溫順,謙遜有禮,加上他容易與人相處的脾氣,公主她們對待他早已不存戒心了。「你得承認,」德·瓦爾德對伯爵說,「看,你真的病了,而且你的導師也沒有能把你治好。」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伯爵說。

  「明擺著,你因愛情而憔悴了。」

  「你瘋了,德·瓦爾德,你真是瘋了!」

  「也許是瘋了,這,我承認,如果公主對你的苦惱真的無動於衷的話;可是,她竟也這麼關注你的苦惱,做出這樣有失體面的事,我真擔心,等我們到了巴黎,你的那位導師布拉熱洛納子爵先生會把你們倆的事公諸於眾。」

  「德·瓦爾德!德·瓦爾德!你又在中傷布拉熱洛納了!」

  「算了吧,別再耍你這一套把戲了。」附在伯爵身上的惡魔用低沉的聲音回答,「我的意思你很明白,再說,你自己也很清楚,公主和你說起話來總是那麼含情脈脈,從她的語調中你也可以聽出她多麼喜愛聽你講話,你也完全可以感覺到她是多麼欣賞你給她背誦的詩歌,看樣子,你也不會否認,每天早上她都不會不對你說她是怎樣徹夜難眠的吧?」

  「不錯,德·瓦爾德,你說得對;但是,你跟我說這些話有什麼好處呢?」

  「叫你把事情看清楚,不也是很重要的嗎?」

  「不,不是的,如果看了之後會使我發瘋的話,那就不好了。」

  說著,他不安地轉過身去,朝公主那邊張望,好象有意在抵制德·瓦爾德的含沙射影,卻又一心想從公主的眼神中找到有力的依據似的。

  「等一等!」德·瓦爾德說,「你看,她在叫你哩,聽見沒有?快點兒,快利用這個機會,趁導師不在這裡的時候。」

  德·吉什無法抗拒,一種無形的吸引力把他引向公主身邊。

  德·瓦爾德含著笑,看他離去。

  「您錯了,先生,」拉烏爾突然越過适才兩個交談者倚著的欄杆,說,「你指的那個導師在這裡,而且還無意中聽到你說的話了。」

  德·瓦爾德不用看,光聽就辨出是拉烏爾了,子是把劍拔出半截。

  「收起您的劍,」拉烏爾說,「您很知道,在我們這次行程中,任何這一類表演都是徒勞無益的。把您的劍收起來,同樣,也請您管好您的舌頭,何必在您稱之為朋友的人的心坎上撒上怨恨呢,您的做法不也同樣使您的良心受到啃齧嗎?您想激起一個誠懇正直的人對我的仇恨,而這個人既是我父親的朋友,也是我的摯友!您想唆使伯爵去愛一個屬￿您君王的女人!先生,實話直說吧,我要不是很公正的把您看成是個瘋子的話,我簡直可以說您是個懦夫,是個叛徒。」

  「先生,」德·瓦爾德在怒火衝擊下,大聲嚷道,「我把您稱之為導師,真是一點也不錯!看您那種口氣,您那副獨特的樣子,完全是虛偽的耶穌教士嘴臉,哪裡還象貴族。我求您快點離開,別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了。我恨達爾大尼央先生,那是因為他做了一件卑鄙的事情,對不起我父親。」

  「您撒謊,先生,」拉烏爾冷冷地說。

  「啊!」德·瓦爾德喊道,「先生,您指責我撤謊?」

  「如果您說的話不符合事實,為什麼不指責?」

  「您指責我撤謊為什麼不拔出劍來?」

  「我已經決定,先生,在把公主護送到她丈夫身邊之前,我不打算殺死您。」

  「殺死我?啊!先生,請相信,您的那根細竿子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殺人的。」

  「不,」拉烏爾冷冷地回答,「可是達爾大尼央先生的劍會殺死您,我不僅有他的劍,而且他還親自教會我怎樣使用這把劍,在適當的時候,先生,我會使用這把劍,我會因為您侮辱了達爾大尼央先生的名字而為他報仇雪恥。」

  「先生!先生!」德·瓦爾德嚷道,「小心,如果您不能給我滿意的回答,我會不擇手段進行報復!」

  「噢!噢!先生,」白金漢突然出現在爭吵得不可開交的舞臺上,他說,「看,用謀害來威脅人,這樣做不符合貴族身分。」

  「您說什麼,公爵先生?」德·瓦爾德轉過身去問。

  「我說,您剛才說的那番話,對我這個英國人來說,簡直不堪入耳。」

  「那好,先生,如果您說的是真話,」德·瓦爾德怒不可遏地嚷著,「那就更好!至少我又找到了一個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人。請聽著,怎樣理解我的話,悉聽尊便。」

  「該怎樣理解就怎樣理解,」自金漢傲慢地回答。這是他的特點,即便在平時的言談中,他也慣用那種蔑視一切的口氣。「布拉熱洛納先生是我的朋友,您侮辱了布拉熱洛納先生,對於這種侮辱,您要給我作出滿意的解釋。」

  德·瓦爾德向布拉熱洛納掃了一眼,後者忠於他扮演的角色,即使面臨公爵的挑戰,也鎮靜自如,毫不動搖。

  「看來我並沒有侮辱布拉熱洛納先生,因為布拉熱洛納先生的劍仍佩在他身邊,可見他並不覺得被人侮辱了。」

  「不管怎麼說,您不在侮辱某個人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