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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這一回,他不象前次那樣著力於把大尼央先生喬裝得平凡樸實近乎教士的樣子,他設法把腰帶束緊些,把衣服上的扣子換一個式樣扣起來,帽子稍微歪戴一些,恢復他那固有的軍人氣質,失掉這種氣質,已經引起了阿拉密斯的驚奇。

  打扮好之後,他就放肆地,或者說故意做出放肆的樣子,不顧禮節擅自闖入了主人的套房。

  阿拉密斯在睡覺,或者是裝做在睡覺。

  在一張供他夜讀的斜面閱書臺上放著一本打開的大書,銀託盤上的燭光仍亮著。用這些來向達爾大尼央表明高級神職人員昨夜睡前的清清白白,以及今朝醒來的好心好意,真是畫蛇添足!

  火槍手對主教做的與主教對波爾朵斯做的如出一轍。

  他輕輕拍著主教的肩膀。

  很明顯阿拉密斯是佯裝睡著,象他那樣一碰就醒的人,這時卻故弄玄虛,還煩人家一叫再叫。

  「噢!噢!原來是您呀,」他邊說邊伸懶腰,「真是!實在想不到!我困得忘了我有幸還有您在我這兒。現在幾點鐘了?」

  「我不知道,」達爾大尼央有點尷尬地說,「我想還早著哩。可您知道,我還保持著那見鬼的、一清早就爬起來的士兵習慣。」

  「也許,您是否想要我立即就出去?」阿拉密斯問道,「我想,還早哩。」

  「隨您的便吧。」

  「我想,我們已經約好了,要到八點鐘再上馬。」

  「可能是的,不過我有一個很大的欲望,就是想看看您,我對自己說越早看見您越好。」

  「那我的七小時睡眠怎麼辦?」阿拉密斯說,「小心!我是計算好的,如果少了,我要想法子補回來。」

  「可我覺得以前您不是那麼貪睡的,親愛的朋友,您是個精力充沛的人,過去從來沒有人看見您躺在床上的。」

  「正因為您這麼說了,現在我倒很想在床上多躺一會兒。」

  「那麼,您承認不是因為要睡覺才把我推遲到八點鐘。」

  「我是怕對您吐露真情,您會笑話我。」

  「不管怎樣,您告訴我。」

  「是這樣,六點到八點,我有做祈禱的習慣。」

  「做您的祈禱?」

  「是的。」

  「我沒想到主教做祈禱還那麼嚴格。」

  「親愛的朋友,從表面上看,主教是應該比普通教土奉獻得多一些。」

  「見鬼!阿拉密斯,憑這幾個字就足以叫我跟主教閣下重修舊好了。『從表面上看』!這是火槍手的語言,這傢伙,好極啦!為『表面上』歡呼!阿拉密斯。」

  「達爾大尼央,與其向我祝賀,還不如原諒我。這幾個字俗不可耐,是我說漏了嘴。」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離開您了?」

  「我需要靜靜心,親愛的朋友。」

  「好,我走了;不過,我求您,看在這個可憐的,叫做達爾大尼央的異教徒面上,您的祈禱就做得精簡一些,我渴望著要和您談談心。」

  「噢!達爾大尼央,我答應您在一個半鐘頭之後……」

  「一個半鐘頭的祈禱?噢!我的朋友,您對我要做得儘量合乎情理,讓我損失得少一些。」

  阿拉密斯給他逗得笑起來了。「仍然那麼親切,仍然那麼年輕,仍然那麼歡樂,」他說,  「看,您來到我這個教區,弄得我要失去聖寵了。」

  「呸!」

  「您知道得很清楚,我永遠也抵制不了您的誘惑,為了您,我要付出靈魂得救的代價。」

  達爾大尼央抿緊雙唇。

  「好,」他說,「我罪有應得,請您給我劃一個簡單的十字,快念一遍《天主經》,然後我們就走。」

  「噓!」阿拉密斯說,「我們再不能單獨在一起了,我聽見有人來了。」

  「好,把他們攆走!」

  「不行呀,我昨天和他們約好的,那是耶穌會中學的校長和多明我會會長。」

  「也就是說,是您參謀部的人員羅?」

  「那麼,您打算怎麼辦?」

  「我去叫醒波爾朵斯,和他一起等到您會議結束。」

  阿拉密斯不動聲色,連眉頭也不皺;他不慌不忙,泰然自若。「您去吧,」他說道。

  達爾大尼央向房門走去。

  「噢!我忘了,您可知道波爾朵斯睡在哪兒嗎?」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問別人。」

  「順著走廊,推開左邊第二扇門。」

  「謝謝,待會兒見。」

  接著,達爾大尼央就沿著阿拉密斯指點的方向走去。

  不到十分鐘他又轉回來。

  他看見阿拉密斯坐在多明我會會長和耶穌會中學校長之間,跟上次在「心碎」旅館看見時的情況一模一樣。

  這一夥並沒有嚇住火槍手。

  「怎麼回事?」阿拉密斯鎮靜地說,「您好象有什麼話要跟我說,親愛的朋友?」

  「是的,」達爾大尼央盯著阿拉密斯看,回答說,「波爾朵斯不在他臥室裡。」

  「呵!」阿拉密斯不緊不慢地說,「真是這樣嗎?」

  「我的天!我剛從他臥室裡出來。」

  「那麼,他會到哪兒去呢?」

  「所以我來問您。」

  「您沒打聽打聽嗎?」

  「是啊,我打聽過了。」

  「人家怎麼說呢?」

  「說是波爾朵斯常常在早上對誰也不關照就外出,他大概是出去了。」

  「那您又做了些什麼?」

  「我又到馬廄去了一趟,」達爾大尼央漫不經心地答道。

  「去那兒幹什麼?」

  「看看波爾朵斯是否騎馬去的。」

  「是否騎了?」主教問道。

  「喏!是少了一匹馬,五號廄的歌利亞不在了。」

  這番對話,人們很容易覺察到,在火槍手方面,少不了帶點裝腔作勢,而在阿拉密斯方面,是不折不扣的躊躇滿志。

  「噢!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經過片刻的沉思後,阿拉密斯說,「波爾朵斯想給我們帶來一件意想不到的禮物。」

  「您說意想不到的禮物?」

  「是呀。從瓦納流向大海的小運河,這一帶野味特多,尤其是野鴨和沙雉,波爾朵斯最喜歡打野鴨和沙雉,他會帶十來隻回來給我們做午餐。」

  「您是這麼想的嗎?」達爾大尼央問。

  「我想肯定是這樣。他還能上哪兒去?我可以跟您打賭,他一定帶著一管槍。」

  「那很可能,」達爾大尼央說。

  「這樣吧,親愛的朋友,您騎了馬去找找他。」

  「您說得對,」達爾大尼央說,「我這就走。」

  「要我陪您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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