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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也為您的,真見鬼,為您的健康!可是,等一下,我們不喝這種蘋果酒。這是一種糟糕透頂的飲料,對一個喝慣了伊波克萊納清泉的人來說,這太蹩腳了。你們這些詩人不都是這樣稱呼你們的清泉的嗎?」

  「是的,先生,我們確實是這樣稱呼的。這個詞來源於兩個希臘字,一個是伊波『hippos』,意思是馬……另外……」

  「先生,」達爾大尼央打斷他的話,「我想請您喝一種甜酒,這種甜酒的名字僅僅來源於一個法國字,而且味道也不因此而不好,也就是『葡萄』這個字。這種蘋果酒叫我噁心,喝了肚子脹。請允許我去問我們的旅店老闆,看看他的貯藏室的一大堆木柴後面是否有幾瓶博讓西美酒,或者塞朗佳釀什麼的。」

  聽到叫喊,旅店老闆應聲前來。

  「先生,」詩人打斷他的話說,「請注意,我們沒有時間來喝酒了,除非我們要儘量抓緊時間,您知道,我要趁漲潮的時候去搭船。」

  「搭什麼船?」達爾大尼央問。

  「不就是開往美麗島的船唄。」

  「咦!開往美麗島?」火槍手說,「那敢情好。」

  「呵!先生,您有足夠的時間,」旅店老闆一面回答,一面開瓶塞,「船要過一個鐘頭才開呢。」

  「可到時誰提醒我哩?」詩人問道。

  「您隔壁房間的客人,」旅店老闆回答說。

  「可我不認識他。」

  「您聽到他準備動身,也就是您起程的時候了。」

  「難道他也去美麗島?」

  「是的。」

  「是那位有個僕人的先生嗎?」達爾大尼央問道。

  「就是那位先生。」

  「他無疑是位紳士羅?」

  「這我可不太清楚。」

  「怎麼回事,您也不清楚?」

  「是的,我只知道,他也是喝這種酒的。」

  「真見鬼!這對我們是極大的榮幸,」達爾大尼央邊說邊給他的夥伴斟酒,旅店老闆也在這時候走開了。

  「這麼說,」詩人又言歸正傳,接下去說,「您從來也沒看見過印刷嗎?」

  「從來也沒看見過。」

  「是這樣的,把一個個字母組合成一個詞,您看,AB,這裡有一個R,兩個?,然後是一個G。」

  他一邊說一邊靈活熟練地把字母拼起來,這些動作沒有逃出達爾大尼央的眼睛。

  「連起來就成了ABR?G?」這個詞,」他拼完後這樣說。

  「好呀!」達爾大尼央說,「雖說字母連起來了,可又怎麼固定呀?」

  他又給客人斟了第二杯酒。

  朱普內先生嘴邊掛著微笑,象一個什麼問題都能對答如流的人;隨後,從口袋裡,總是從這只口袋裡掏出一把分兩個部分組成的金屬尺,調整到正確角度,然後把字母連接起來,再排成直行,用左手的拇指把字母挾緊。

  「這把小鐵尺,管它叫什麼?」達爾大尼央問道,「因為,我想,所有這些東西都該有個名稱呀。」

  「這叫做手盤,」朱普內說,「用這把尺把一行行字母排齊。」

  「好,好,我沒有說錯吧;您口袋裡裝著一爿印刷廠,」達爾大尼央用極其自然的、裝傻的口氣笑著說,詩人完全受了他的愚弄。

  「不,」他回答,「我只是懶得動筆,假如我頭腦裡有一首詩,我馬上就能付印,那是把兩件事情並成一件做,省時省力。」

  「見鬼!」達爾大尼央暗想,「一定要把事情摸清楚。」

  這個足智多謀的火槍手毫不費力地找了一個藉口離開餐桌,走下樓,跑到停放詩人的那輛小四輪運貨的車庫裡,用匕首尖挑開覆蓋在盒子上的布,他看見盒子裡面裝滿了象詩人兼印刷工人口袋裡藏著的那種鉛字。

  「好呀!」達爾大尼央說,「我還全然不知道富凱先生是否打算從物質上武裝美麗島;可是,不管怎麼說,給城堡已準備了大批精神方面的軍需品了。」

  在得到了這一重大發現後,他又重新回到餐桌上來。

  達爾大尼央已經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又和旅伴面對面地坐著,一直坐到他們聽見隔壁房間在收拾行裝準備動身的時候。

  印刷工立刻站起身來,叫人把他的馬套好。車子已等在門口了。另一個旅客帶著他的僕人在院子裡跨上馬背。

  達爾大尼央跟著朱普內一直走到碼頭,後者讓他的車和馬一起上了船。

  說到那個富有的旅客,他也同樣帶著兩匹馬和他的僕人上船。達爾大尼央本想費點腦筋打聽這個人的名字,可是白費勁,什麼也打聽不出。

  他只能注意觀察這個人的容貌,好讓它永遠銘刻在自己的記憶之中。

  達爾大尼央真想跟著這兩個旅客一起上船,可是,一個比好奇心更強烈的興趣——要獲得成功——把他從岸邊拉回,重新回到旅店。

  他歎著氣進了旅店,立刻就上床睡覺,以便明天一早就能夠帶著清醒的頭腦和晚上想出的主意作好準備。

  第六八章 達爾大尼央繼續調查研究

  拂曉時分,達爾大尼央親自給他的菲雷裝上馬鞍,菲雷整夜都在大吃大喝,獨個兒貪饞地把它的兩個夥伴剩下的穀物一掃而光。

  火槍手盡可能向旅店老闆打聽各種情況,發現這是個相當乖巧,難以信任,同時還是個死心塌地倒向富凱先生一邊的人。

  他得出結論,為了避免引起這個人的猜疑,他藉口自己很可能要購置一些鹽田,繼續在那裡信口雌黃。

  在拉羅什-貝爾納上船赴美麗島,這可能會暴露自己,而被人議論紛紛,同時會把這種議論傳到城堡去。

  此外,事情也真怪,那個旅客和他的僕人對達爾大尼央來說仍然是一個謎,儘管他向旅店老闆打聽過所有的問題,老闆也流露出對這個人知道得很清楚。

  於是火槍手又打聽了一些有關鹽田的情況,同時向沼澤地帶走去,拋開在他右邊的大海,進入遼闊荒涼、象一片泥海似的平原裡去,在這片平原上,這裡那裡到處呈現出銀光閃閃、波瀾起伏的鹽脊。

  菲雷用它矯捷的腿兒,出色地在只有一尺寬的、分隔鹽田的堤道上前進著。達爾大尼央心裡感到很踏實,即便墜下馬來,也不過洗個冷水澡,他讓馬兒悠然自得地走著,自己卻樂得去欣賞天邊那三座矛尖似的、聳立在沒有青蔥翠綠的平原上的懸岩。

  皮裡阿克、巴茲鎮和勒克魯瓦西克三處非常相似,時不時地引起他的注意。當趕路人轉過身來以便更好地辨別方向時,在天邊的另一方,他會看見蓋朗德,勒普利岡和聖若阿香三座鐘樓聳立著,它們象玩九柱遊戲似地圍繞在他們周圍。在這個九柱戲中間,他和菲雷只不過是一隻在滾動中的圓球罷了。

  皮裡阿克是在他右邊的第一個小港口,他聲稱自己是個有身分的鹽商,要前往那兒。當他到達皮裡阿克小港口時,有五艘裝著石塊的平底駁船正準備離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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