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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那又怎樣呢?」

  「好,富凱先生每天都跟我們說了些什麼?『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人管呀?』喂,孔拉爾,他是這麼說的嗎?坦率地說。」

  「不錯,他是這麼說的。」

  「喏,這就是伊壁鳩魯的學說。」

  「是的,但多少帶點煽動性。」

  「什麼!但願出個好首腦來治理國家,是煽動性的嗎?」

  「當然羅,如果統治者是碌碌庸才的話。」

  「別急,我有一句話可以解答所有的問題。」

  「包括剛才我所說的嗎?」

  「聽我說『對腐敗的政治要順從』,哦,希臘文是這樣寫的:Cacбs politeuousi……原文是這樣的,您同意嗎?」

  「不錯!我想是這樣寫的,親愛的拉封丹,可知道您的希臘語講得跟伊索①一樣好?」

  「您是否在惡言中傷?我親愛的孔拉爾?」

  「但願不是!」

  「那麼,還是讓我們回過頭來談談富凱先生吧。他整天給我們嚕蘇些什麼?還不是說:『馬薩林是個庸俗學究!是頭笨驢!是個吸血鬼!儘管如此,還得順從這傢伙……!』您看,孔拉爾,他是不是這麼說的?」

  「我承認他是這麼說的,甚至還不止這些。」

  「就象伊璧鳩魯那樣,我的朋友,還是同伊壁鳩魯那樣,我重複一遍,我們都是伊壁鳩魯派,這倒是非常有趣的。」

  ①伊索(約公元前六世紀):古希臘寓言作家。

  「可是,我擔心在我們身邊,會出現一個象愛比克泰德①那樣的學派,您知道得很清楚,那個出生於耶拉波裡②的哲學家,他把麵包叫做奢侈,把蔬菜叫做揮霍,把清水叫做酗酒;就是這個人,他挨了老師的揍,結果他只是稍微咕噥了一下,那倒是真的,但根本沒有發火他說:『我們來打賭,您把我的腿打斷了,』結果他真贏了。」

  「這個愛比克泰德是個傻瓜。」

  「我也同意;但他只消把名字改成柯爾培爾就完全可以重新變成紅人了。」

  「呸!這是不可能的,您永遠也不會在愛比克泰德身上找到柯爾培爾,」拉封丹反駁說。

  「您說得有道理,在他身上最多只能找到柯魯培爾,我是說……」

  「噢!孔拉爾,您輸了;您想借文字遊戲來脫身。阿爾諾先生說我缺乏邏輯……可我還比尼科爾懂得多一些吧。」

  「是的,您有邏輯,可您是詹森教派③的教徒,」孔拉爾回答說。

  這場辯論獲得滿堂歡笑。正在散步的人們逐漸被這兩個吹毛求疵的人的高談闊論所吸引,朝他們所在的小樹林圍過來,在那裡認認真真地聽這場辯論,而富凱卻勉強克制自己沒笑出來,給人樹立了一個矜持穩重的典範。

  但等到這場戲收場時,他甩掉所有的約束,縱聲大笑起來。所有的人都跟著笑了;於是兩個哲學家受到眾口一詞的祝賀。

  拉封丹因為他學問淵博,以及他那無可辯駁的邏輯而被尊為勝利者。

  孔拉爾這個沒有獲勝的鬥士也得到嘉獎;人們表彰他為人耿直,心地純潔。

  ①愛比克寨德〔約66-?):古羅馬斯多葛派哲學家。他的理論格言是「忍受,自製」。

  ②耶拉波裡:地名,在古小亞西亞弗裡吉亞地區。

  ③詹森教派:天主教中隨從詹森學說的教派,崇尚虔誠和嚴格持守教會法規。

  正當這種歡樂表現得最最熱烈時,正當夫人們在責怪兩名對手沒有讓婦女也進入幸福的伊壁魯體系時,古爾維爾從花園的另一端向富凱走去,富凱焦急地望著他,古爾維爾把富凱從人群中拉出去。

  總監在人前保持著他那副笑容可掬、無憂無慮的面容,但一離開人們的視線,就拉下了面具。

  「喂!」他急切地問,「佩利松在哪兒?他在幹什麼?」

  「佩利松已從巴黎回來了。」

  「有沒有把囚犯帶回來?」

  「他甚至連監獄的看守也沒能見到。」

  「您說什麼!他沒說是我派他去的嗎?」

  「他說的;但是看守的答覆是:『如果是富凱先生派來的應該有富凱先生的信。』」

  「噢!」富凱喊道,「如果他要的只是一封信……」

  「絕不是那麼回事,」突然出現在小樹叢一角的佩利松搶著說,「大人,絕對不是這樣,一定要您親自出馬,用您自己的名義。」

  「不錯,您說得有理;我到書房去,裝作有公事要處理;佩利松不要卸下馬具;古爾維爾,招呼一下我的朋友們,別讓他們走掉。」

  「大人,請聽我的最後一次忠告,」古爾維爾說。

  「您說吧,古爾維爾。」

  「您應該到最後關頭才去找看守;照您現在這樣做是有勇無謀。請原諒,佩利松先生,如果我的意見和您不一樣的話;但大人,請您相信我,再派人帶個口信給看守,他是個正派人;您還是不要親自去的好。」

  「我想一想再說,我們還有一整夜的工夫。」

  「請您別把時間算得太充裕,即便我們有雙倍的時間也不會嫌多。早一點到達總不會錯,」佩利松說。

  「再見了,」總監說,「佩利松,您跟我來。古爾維爾,我把客人交給您了。」

  他說完就走了。

  伊壁鳩魯學派的信徒們沒有發現學派的首腦已經不見了;提琴聲徹夜未停。

  第五九章 遲到一刻鐘

  這一天,富凱已經是第二次離開家了,他的情緒不象人們想像的那麼沉重,那麼紛亂。

  他轉向佩利松,後者坐在車廂的一角,神態嚴肅地在那裡冥思苦想,要找出一些有力的論證來駁回柯爾培爾提出的嚴重控告。

  「我親愛的佩利松,您不是個女人真太可惜了,」富凱說。

  「正相反,我倒覺得十分幸運,」佩利松回答,「因為,大人,我實在太醜了。」

  「佩利松啊!佩利松!」總監笑著說,「您一再說您長得醜,是想叫人相信,醜給您帶來了許多痛苦。」

  「大人,說真話,的確帶來許多痛苦。沒有人比我更不幸了,我本來生得很漂亮,是出了天花才把我變醜的,我失去了迷人的有力手段。現在,我是您手下的主要官員,或者差不多是這樣身分的人;我願為您的利益效勞,我說,在這個時候,假如我是個漂亮的女人,我就能為您出大力了。」

  「這怎麼說?」

  「我去找監獄的看守,我可以引誘他,您知道他是個色鬼,喜歡向娘兒們獻殷勤,然後,我便能乘機把兩個囚犯帶走。」

  「我倒很希望我自己能扮演這個角色,儘管我不是個美女,」富凱回答說。

  「大人,我贊成您這樣做,不過,這將大大地有損於您自己。」

  富凱仿佛是用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懷有的激情,或者說用充滿著甜蜜的回憶的聲調突然叫起來「噢!我認識一個女人,她可以充當我們需要的那種人物去勾引看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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