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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將軍沉思了片刻。

  「請告訴我,」他繼續說,「這些漁夫是什麼人?」

  「是些庇卡底的水手,他們在法蘭西或荷蘭的海岸打魚,後來被一陣大風刮到了我們的海岸。」

  「他們中有人會講我們的語言嗎?」

  「領頭的對我們說了幾個英文字。」

  將軍聽到這些情況,疑心越來越重了。

  「好吧,」他說,「我想看看這些人,把他們帶到我這兒來。」

  一個軍官立即走出去線他們。

  「他們有幾個人,」蒙克繼續問道,「他們乘的是什麼船?」

  「他們不是十個人就是十二個人,我的將軍,他們乘的是一條沿海航行的三桅帆船,他們是這樣叫的,在我們看來這條船像是荷蘭造的。」

  「你們說他們正把魚送到蘭伯特先生的營地去嗎?」

  「是的,將軍。看來他們捕了好多魚。」

  「好,我們去看看。」蒙克說。

  事實上,這時軍官帶著這些漁夫的頭領正好回來,頭領的年紀在五十到五十五歲之間,但氣色很好。他中等身材,穿著一件粗羊毛的齊膝緊身外衣,戴著一頂壓得很低遮住了眼睛的帽子,腰間插著一把大刀,他走起路來帶著水手們特有的那種遲疑不決的神情,由於習慣了船上的晃動,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的腳是踩在眺板上還是踩空了,他們每跨一步都要踩得穩穩的,就象要踏上一根樁子一樣。蒙克用銳利的目光久久地注視著那個向他微笑的漁夫,這種詭詐的、傻乎乎的微笑是我國農民所特有的。

  「你講英國話嗎?」蒙克用標準的法國話問。「啊,講得很糟,爵爺,」漁夫回答。這個回答與其說是帶有法蘭西北部和西南地區那種有點拖泥帶水的口音,不如說是帶有盧瓦爾河彼岸那種鏗鏘有力、一字一頓的口音。

  「你就講這種語言,」蒙克堅持要他這祥講下去,以便再一次研究這個口音。

  「唉!我們這些生活在海上的人,」漁夫回答說,「我們什麼語言都能講點。」

  「那麼,你是捕魚的水手嗎?」

  「今天,爵爺,是漁夫,還是個出色的漁夫呢。我捕了一條至少重三十斤的狼鱸,五十多條鯔魚,還有一些小牙鱈,油炸著吃味道真是沒法說了。」

  「你給我的印象是,你在加斯科尼海灣捕魚的日子要比在英吉利海峽捕魚的日子多。」蒙克微笑著說。

  「的確,我是南方人,難道南方人就不能成為一個好漁夫嗎?」

  「不,我想買下你捕的魚,現在請坦率地講:你這些魚是給誰的?」

  「爵爺,我絲毫不隱瞞您,我剛才正沿海岸去紐卡斯爾,這時一大隊從相反方向沿海岸而來的騎士向我的船打信號,要我們折回原路一直到閣下您的營地,否則就要請我們吃火槍子彈了。我不是軍人,沒有武裝,」漁民微笑著加了一句,「我只得聽從。」

  「那你為什麼上蘭伯特那裡去而不上我這兒來呢?」

  「爵爺,我是個直率的人,閣下允許我直言嗎?」

  「你說吧,需要時,我甚至會命令你這樣做。」

  「那好!爵爺,我上蘭伯特那兒去,是因為這些城裡的先生出的價錢好,而你們這些蘇格蘭人,清教徒,長老會信徒,也就是你們願意被人稱呼的盟約者,吃得少,而且還分文不給。」

  蒙克聳聳肩,然而禁不住笑了。

  「既然你是南方人,為什麼來我們的海岸邊打魚呢?」

  「因為我愚蠢地在庇卡底結了婚。」

  「哦,可是,庇卡底畢竟不是英國。」

  「爵爺,人把船推到海裡,其他事情只能聽憑天主和風作主了,它們可以隨心所欲,把船推向任何地方。」

  「你不曾打算在我們這兒上岸?」

  「從來沒有這個打算。」

  「你走的是哪條路?」

  「我們從奧斯坦德來,那兒我們已看到一些鯖魚,這時從南面吹來一陣大風使我們偏離了航向,後來,看到風太大,人力難於抗拒,我們便隨風行駛。為了不糟踢這麼多魚,不得不在英國最近的港口把魚賣掉。這最近的港口就是紐卡斯爾,機會是好的,有人對我們說,營地上增加了人,城裡人也增加了;還聽說不論是營地上還是城裡,有錢的紳士多極了,而且還缺少東西吃。於是我就朝紐卡斯爾方向駛來。」

  「那你的夥伴呢,他們在哪裡?」

  「噢!我的夥伴,他們留在船上,那都是些沒受過任何教育的水手。」

  「而你呢?……」蒙克接上說。

  「噢!我,」這個老闆笑著說,「我隨我父親跑了很多地方,而且知道怎樣用歐洲各種語言說一個蘇,一個埃居,一個皮斯托爾,一個路易和一個雙路易,我的全體船員聽我的話就象聽神諭一樣,服從我象服從一個海軍元帥。」

  「那麼蘭伯特先生是你選中的羅,你以為他是最好的主顧嗎?」

  「是的,當然羅。請直說吧,爵爺,我搞錯了嗎?」

  「這你不久就會看到」

  「不管怎樣,爵爺,如果有錯誤,錯誤歸我,不應該為這怪罪我的夥伴。」

  「顯然這是個極聰明的傢伙,」蒙克心想。

  接著,將軍把漁夫默默地打量了一會兒以後又問:

  「你剛才對我說,你從奧斯坦德來嗎?」

  「是的,爵爺,是直接從那兒來的。」

  「那麼你已聽說過最近的事羅,我完全可以肯定在法國和荷蘭,人們不會不關心這些事。那個自稱英國國王的人在幹什麼呢?」

  「噢!爵爺,」漁夫坦率而激動地大聲說道:「這個問題提得太巧了,您向我提可真是太對了,我確實可以作出極為圓消的答覆。您想想,爵爺,我們中途停泊在奧斯坦德是想在那兒賣掉些我們在那兒捕到的鯖魚,就在那時我看見這位前國王一面在沙丘上散步,一面在等候要把他帶往海牙的坐騎。他是個高個子,頭髮烏黑,臉色蒼白而有點嚴峻。他看上去不太健康,此外,我覺得荷蘭的空氣對他不合適。」

  蒙克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漁夫用不是他本國語言講的冗長、生動、快速的話,我們已說過,幸好他講得十分流利。面漁夫呢,他一會兒講一個法語單詞,一會兒講一個英語單詞,一會又講一個好象不屬￿任何語言的單詞,其實這是加斯科尼語言中的一個單詞。幸好他的眼睛也會替他說話,而且非常富有表現力,別人完全可以漏掉他講的某一單詞,卻不會漏掉他眼神中露出的任何一個意圖。將軍對他的考察好象越來越滿意了。

  「你大概聽說過這位前國王,正如你這樣稱呼的,他到海牙去有某種目的。」

  「噢!是的當然羅,」漁夫說,「這個我聽說過。」

  「是什麼目的呢?」

  「總是這個目的唄,」漁大接上說,「不總是老想著要重返英國嗎?」

  「的確,」蒙克沉思著說。

  「何況還有,」漁民補充道,「總督……您知道,爵爺,吉約姆二世……」

  「怎麼?」

  「他將竭盡全力幫助他。」

  「啊!這個你也聽說過?」

  「不,不過我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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