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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第二三章 作者不得不簡單地敘述一下歷史

  英國正在自個兒治理自己,這應該稱頌幾句,可它的統治從未象現在這樣糟糕過,當所有的國王和所有的人如此關注它時,天主把目光停留在一個人身上,把手指指向他,這個人生來就是為了把他的名字光輝地記載在歷史上的,他正在公開地進行一項非常神秘、非常大膽的事業。他在行走,可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裡,雖然不僅是英國,還有法國、歐洲都在看著他昂首闊步地行進著。關於這個人,人們所知道的一切,我們馬上就要敘述。

  蒙克剛剛聲明贊成給Rump parliament①——或者我們喜歡的話,就照我們的稱呼來稱呼它,叫做殘餘議會——以自由,蘭伯特將軍,過去是克倫威爾手下的隊官,效法克倫威爾,剛剛非常嚴密地封鎖了議會,為了使它聽從自己的意願,在整個封鎖期間,任何議員都不能走出議會,唯有彼得·溫德瓦特一人可以進去。

  在蘭伯特和蒙克這兩個人身上集中了一切:前者代表軍事專制主義,後者代表正統的共和主義。這兩人是這次革命的唯一兩個政治代表人物,在這次革命中,查理一世先是丟失王冠,後是丟掉腦袋。此外,蘭伯特並不隱瞞自己的見解;他處心積慮想建立一個軍人政府,並且設法成為這個政府的首腦。

  ①英文:殘餘議會。

  有些人說蒙克是強硬的共和派,他想維持殘餘議會這個共和主義的明顯標誌,儘管它已蛻化變質。另一些人說蒙克是個機智的野心家,他看上去似乎是在保護這個殘餘議會,其實只是想把它作為向上爬的一個牢靠的階梯,為了使自己能一直登上因克倫威爾之死而空缺,他自己又不敢坐上去的寶座.

  因此,蘭伯特使殘餘議會不得安寧,蒙克卻聲稱贊成殘餘議會,他們彼此成了公開的死對頭。

  同樣,蒙克和蘭伯特首先都想到了要組織一支自己的軍隊:蒙克在蘇格蘭,那地方全是長老會信徒和保皇黨人,也就是說是些不滿分子,蘭伯特在倫敦,那兒總有最強大的反對派在反對現政權。

  蒙克平定了蘇格蘭,在那里拉起一支隊伍,並將蘇格蘭變成他的避難所:軍隊保護著他的避難所;蒙克知道天主註定要天翻地覆的那一天還沒到來,因此他的劍看來還不能出鞘。他勇猛堅定,在群山起伏的蘇格蘭是個專制的將軍,一支擁有一萬一千名老兵的軍隊的國王,他不止一次地帶領這些老兵取得過勝利,他和駐紮在舊倫敦城的蘭伯特同樣強大,而且對倫敦發生的事情比蘭伯特還要消息靈通,這就是蒙克在離倫敦一百里之外聲稱他支持殘餘議會時的情況。蘭伯特,恰好相反,正如我們已說過的,他住在首都.倫敦是他整個行動計劃的中心,他把他所有的朋友和下層人民都聚集在自己周圍,老百姓永遠傾向于喜歡現政權的敵人。

  因此蘭伯特是在倫敦獲悉蒙克在蘇格蘭邊境向殘餘議會提供了支持。他認為不能再拖延時間,認為特威德河離泰晤士河並不十分遠,一支軍隊完全可以從一條河跨到另一條河,尤其是在這支軍隊指揮得當的時候。此外他知道,蒙克的士兵進入英國,一路上他們就會象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壯大,而這個雪球又是一個幸運之球,對野心家來說,它只是一道不停升高的階梯以便達到他的目的。所以他在集合他的軍隊,規模和數目都很驚人,並且正在向蒙克迎去,蒙克好象一個在暗礁中航行的小心翼翼的航海家,每天緩慢地逆風前進,一面傾聽著聲音,嗅著從倫敦方向吹來的風。

  這兩支軍隊出現在紐卡斯爾的高地上,蘭伯特首先到達,在城裡紮營。

  蒙克總是謹慎的,他就地停下,並且把他的司令部設在特威德河畔的科爾斯特裡姆。

  蒙克的部隊看到蘭伯特都很高興,而相反,蘭伯特的部隊看見蒙克卻惶惶不安。別人見了還以為這些在倫敦大街上大吵大鬧的勇士們不希望在路上遇到任何人,而現在看到他們碰到了一支軍隊,並且這支軍隊在他們面前顯示的不僅有一面軍旗,而且還有一個目標和原則。人們還可以認為這些勇士已經在開始考慮,他們不象蒙克的士兵那樣是堅定的共和派,因為蒙克的士兵支持殘餘議會,而蘭伯特他什麼也不支持,甚至不支持議會。

  至於蒙克,如果他要考慮什麼,或是如果他在考慮什麼,那一定也是在考慮令人非常傷心的事情,因為歷史—這位靦腆的夫人,我們知道,是從來不撒謊的,歷史告訴我們,在他到達科爾斯特裡姆那天,整座城裡找不到一隻羊。

  如果蒙克統帥的是一支英國軍隊,這已足夠使全體官兵開小差跑得無影無蹤了。但是蘇格蘭人和英國人迥然不同,英國人少不了要有葷腥吃。可是蘇格當人是個貧窮、儉樸的民族,他們有一點大麥就可以生活,他們把大麥放在兩塊石頭間壓碎後,用泉水攪和,放在染紅的陶罐於裡煮熟就吃了。

  蘇格蘭人只要有大麥吃就行。他們絲毫也不會去操心在科爾斯特裡姆有沒有肉食。

  還不太習質吃大麥餅的蒙克肚子餓了,參謀部裡的人至少也和他一樣餓了,他們焦躁不安地在東張西望,想知道晚餐準備的是什麼。

  蒙克派人去打聽情況,他的偵察兵到達時發現城裡人都走光了,食櫥空空,利爾斯特裡姆根本談不上有什麼肉店老闆和麵包師傅。將軍的餐桌上連一丁點兒麵包屑也找不到。

  彙報一個接著一個,沒有一個可以使人感到安心;蒙克看到那些人臉上流露出來恐懼和沮喪的神色,便說自己一點兒也不餓。再說,既然蘭伯特似乎想在那兒開戰,那麼明天他們就有東西可吃。因為,如果他在紐卡斯爾被打敗,他就要交出他的食物,如果他打勝了,那蒙克的士兵將永遠不會挨餓了。

  這個安慰只是對一小部分人有效,蒙克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蒙克外表雖然十分溫和,其實很專制。

  因此每個人只得表示滿意,或者至少在表面上如此。蒙克和他的部下同樣在挨餓,不過他對找不到一頭綿羊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在隨從人員中從一個班長的一捲煙葉上割下一段半寸長的煙葉,開始咀嚼起來,同時告訴他的隊官們說,饑俄肯定是一種幻想;只要嘴裡有東西嚼,就永遠不會感到餓。

  崗哨已設好,巡邏隊開始巡邏,將軍在敞開的帳篷下繼續吃他那頓菲薄的晚餐。

  在他的營地和敵人的營地之間聳立著一座古老的修道院,這座修道院在今天只留下幾堆廢墟,可當時它挺立著,人們管它叫紐卡斯爾修道院。它建築在與平原和河流不相銜接的一大片土地上,這片土地幾乎是一塊由雨水供給水源的沼澤地,然而在這覆蓋著茂密的雜草、燈心草和蘆葦的水窪地中,人們可以看見過去曾作過菜園、公園,供人消遣娛樂的花園和修道院的其他院產的一塊塊堅實的土地在向前伸展開去,就象一隻蜘蛛蟹,身體圓滾滾的,它的爪子則從它那滾圓的身體向四面八方伸展開去。

  菜園是修道院向外伸得最遠的一隻爪子,一直伸到蒙克的營地。很不幸,正如我們說過的,這時候正是六月初,再說,這個菜園也已經荒蕪了,提供不了什麼東西。

  蒙克已經派人看守這個菜園,仿佛它是一個最容易遭到突然襲擊的地方。在修道院的那一邊,敵方將軍的燈火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這些燈火和修道院中間,在幾棵綠色的大橡樹的濃蔭下,橫著一條水波粼粼的特威德河。

  蒙克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形,紐卡斯爾和它周圍曾不止一次被他用來作為他司令部的駐地。他知道白天他的敵人肯定會派些偵察兵去這片廢墟挑起一些小衝突。但是在夜間,他們是不敢冒險去那裡的,現在他是安全的。

  因此,在那頓被他稱為豐盛的晚餐之後,就是我們在本章開始敘述過的咀嚼鍛煉之後,他的士兵看到他象在奧斯特裡茨戰役前夕的拿破崙一樣,坐在燈心草編的椅子上睡著了,這時月亮已開始升起,燈光和月光同時照著他。

  這表明差不多已是晚上九點半了。

  突然一群士兵高興地呼喊著跑來,踢著蒙克帳篷的木樁,一面低聲說著話想吵醒他,蒙克從迷迷糊糊中醒來,也許他是很裝睡著的。

  根本用不到這麼大的聲音他也會醒來。將軍睜開了眼睛。

  「喂!我的孩子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將軍問。

  「將軍,」好幾個聲音回答,「將軍,您可以吃晚餐了。」

  「我已經吃過了,先生們,」蒙克平靜地回答,「正如你們看到的,我正在安靜地消化。不過,請進來吧,告訴我什麼事把你們引來的。」

  「將軍,一個好消息。」

  「哈!是蘭伯特派人告訴我們,明天他要打仗嗎?」

  「不是,我們剛才截獲了一艘要去紐卡斯爾營地送魚的漁船。」

  「那你們就錯了,我的朋友們。這些倫敦的先生們嬌生慣養得很,對他們第一頓飯很重視;你們這樣做會惹惱他們的,今晚和明天他們將變得殘酷無情。請相信我,最好還是把魚和漁夫送回給蘭伯特,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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