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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我堅信這一點。」

  「那麼,請您說一說,我什麼時候可以上他那裡去?」

  「假如方便的話,過一小時後去。比如說,在午飯後,在五點鐘和五點半鐘之間去。您記住地址嗎?」

  「記住,巴克街10號。很好,先生,很好,我一定去!」

  「再見,先生,我希望能夠再一次榮幸地見到您。小姐,請允許我表示感謝,」德。阿芒得轉身對巴蒂爾達說,「在我等待布瓦先生的時候,蒙您垂愛相陪,為此,我將永遠感謝您。」

  德·阿芒得說完這些話後,鞠了最後一躬,便同布瓦和他的學生告別了。巴蒂爾達對騎士身上表現出來的上流社會人物的那種鎮定自若的態度深深感到敬佩。

  「這個年輕人很可愛,」布瓦說。

  「是的,很可愛,」巴蒂爾達機械地重複說。

  「只是有一點覺得奇怪,」布瓦繼續說,「我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可能是,」巴蒂爾達說。

  「就連聲音……我確信,我聽到過這個聲音。」巴蒂爾達哆嗦了一下,因為她立刻想起驚慌失措的布瓦在好夥伴街上碰到那件奇遇之後回到家裡的情景,而關於這件奇遇,德·阿芒得卻隻字沒有向她講起過。

  正在這個時候,納涅塔進來說,午飯已經預備好了。匆匆忙忙準備去看德·裡斯特納親王的布瓦,第一個走進他的小小的飯廳。

  「小姐,這麼說,那個漂亮的小夥子到底是來過了嗎?」納涅塔悄悄地問。

  「是的,納涅塔,是的!」巴蒂爾達帶著感激的神情抬起眼睛望著天空回答道,「是的,我太幸福了!」

  於是她也走進飯廳裡去了。在飯廳裡,布瓦把自己的手杖放在牆角,把帽子掛在手杖上,他一邊等待著自己的學生,一邊用手拍著大腿,就象他通常在快樂的時刻所做的那樣。

  德·阿芒得也感到同巴蒂爾達一樣的幸福。他被巴蒂爾達愛上了。關於這一點,巴蒂爾達帶著她在聽到他承認愛上她時的同一種快樂的心情親口告訴過他。愛上他的不是一個貧窮的孤兒,也不是一個門第低微的丫頭,而是一個貴族的姑娘,她的父母曾經在國王的兄弟和國王的侄子的宮廷中佔據顯赫的地位。這樣,沒有任何東西會妨礙巴蒂爾達和德·阿芒得互相屬￿對方了。如果他們之間的社會地位有什麼差別的話,那也是無足輕重的,只要巴蒂爾達上升一級,而騎士下降一級的話,他們就會遇在一起了。

  然而,德·阿芒得只忘記了一件事——忘記了他認為不可以告訴她的那個秘密,因為這個秘密不是屬￿他的,―忘記了那個好象無底的深淵一樣隨時會把他吞噬下去的密謀。但德·阿芒得對世界的看法非常樂觀;巴蒂爾達愛上了他,對這一點他是很有信心的,而愛情的太陽甚至將會以它的玫瑰色的光輝把最悲哀的、最孤獨的生活照亮。

  巴蒂爾達對於他們的將來也沒有任何暗淡的預感。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說過「結婚」這個詞,但是他們兩人的心最赤誠地相見了,而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婚約值得拉烏利一顧或是一摸的了。

  吃罷午飯,為自己的幸運而高興的布瓦,立刻拿起手杖和帽子到德·裡斯特納親王那裡去了。當巴蒂爾達覺得房裡只剩下她獨自一人的時候,便跪下來感謝上天。當她念完禱告之後,她的心裡不再覺得有半點猶豫不決和難以為情的影子了,而是滿懷歡樂的信心走到那扇關得這樣長久的該死的窗子跟前,砰的一聲把它打開了。而德·阿芒得自從回家以後也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的窗前。

  經過幾分鐘後,這一對戀人就已經把一切都商量妥當了。他們的一切秘密都將告訴善良的納涅塔。每一天當布瓦到圖書館去的時候,德·阿芒得就到巴蒂爾達這裡來和她度過兩小時。此外,他們將通過窗戶互相交談。如果因為某一種原因窗子不能打開的話,他們就互相寫信。

  下午七點鐘左右,在蒙馬特街三角上出現了布瓦。他帶著莊重而驕傲的神氣向前走著,一隻手裡拿著一卷紙,另一隻手裡拿著手杖。從他的臉部表情上可以馬上看出,他遇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布瓦到過親王家裡,親王親自出來接待他。

  我們這一對戀人,只是在布瓦已經走近家門口的時候才注意到他,於是德·阿芒得立即關上了自己的窗子。

  巴蒂爾達的內心並不十分寧靜。當德·阿芒得同布瓦說起德·裡斯特納親王的時候,她斷定被布瓦突然撞見的拉烏利編出了這一段故事,是為了向她的監護人解釋他登門訪問的原因。她來不及詢問拉烏利實際情況如何,又不敢勸說布瓦別上巴克街去,因而覺得受到良心的譴責。巴蒂爾達滿懷感激之情愛著布瓦。布瓦在她的眼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而她對於布瓦的尊敬絕對不許可她讓布瓦處於被人嘲弄的地位中。因此,她焦急地等待布瓦的歸來,希望通過他的面部表情來弄明白他在巴克街上遇見了什麼事情。布瓦的臉上容光煥發。

  「爸,事情怎麼樣?」已經略感寬心的巴蒂爾達間。

  「好的,我見到了殿下,」布瓦回答說。

  巴蒂爾達松了一口氣。

  「但是,請原諒,」她微笑著說,「要知道拉烏利先生曾對您說過,德·裡斯特納親王沒有權利得到這個頭銜,因為他是一個三等親王。」

  「不,我打算擔保,他是一個一等親王。人們竟也想得出他是一個三等親王!他是一個身高五呎八吋的男子漢,一舉一動都很莊嚴。何況,他看起來非常富有,他的錢多得無法計算。只要想一想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了:他為每一頁稿子的抄寫費支付十五裡維爾,他先支付給我二十五個路易多爾!哪裡有這樣的三等親王!……」

  這時巴蒂爾達心裡產生一個疑團,拉烏利打發佈瓦去找的這個新顧主,會不會是一個被利用來讓布瓦去領錢(表面上認為這錢是布瓦自己掙的)的冒牌人物。在這一種懷疑中包藏著某種有失體面的東西,於是姑娘的心揪緊起來。但是,這時巴蒂爾達瞅了一下對面的窗戶,看見德·阿芒得正撩起窗簾的一角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於是,她頓時就把一切都忘記了,也用溫柔的目光來回報他。她就這樣目光無法從騎士身上移開地呆呆站在窗子的跟前。然而,她入迷的程度畢竟太深了,以致連毫無特殊觀察力而且向來不注意周圍人物內心活動的布瓦都突然覺察到,巴蒂爾達正在聚精會神地望著對面的窗戶,他沒有任何別的用意地走到自己學生跟前,目的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引起她這樣濃厚的興趣。可是,德·阿芒得看見布瓦走近窗前,馬上就把窗簾放了下來,於是,這個繕寫員的好奇心便無法得到滿足了。

  「爸,這麼說,」巴蒂爾達急忙說,她唯恐布瓦會看見騎士,所以竭力和他交談,「您對自己的訪問覺得滿意囉?」

  「很滿意。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應該對您說。」

  「什麼事?」

  「主啊,饒恕我們有罪的人吧!」

  「您出了什麼事啦?」

  「巴蒂爾達,您記得我對你說過,這個青年人的臉和聲音,我覺得似曾相識,可是我怎樣也想不起來,我在什麼地方和在什麼時候看見過他。」

  「是的,您對我說過。」

  「不錯,當我為了要到新橋橫穿過好夥伴街,因而經過24號那所房子門前時,一個突然的想法鑽進我的腦子裡來。我覺得這個青年人,正是我在那個不祥的夜裡遇見過的那個軍官。我一想起那天夜裡,渾身就汗水淋漓。」

  「爸,真的嗎!」巴蒂爾達打了一個寒嚓,尖叫了一聲,「多麼奇怪的想法!」

  「是的,這是一個奇怪的想法,我因為這個想法差一點就往家裡走了。我認為,這個德·裡斯特納親王也許就是一個匪幫的頭子,他們正在想法把我拉入到一個什麼樣的圈套中。但是,因為我從來身邊不帶分文,所以我斷定自己的恐懼心理是過分了,幸而,我終於成功地克制住了這種心理。」

  「但是,爸,現在我希望您要相信,」巴蒂爾達說,「今天受布裡戈神甫的委託到我們家裡來的那位先生,同您那天夜裡在好夥伴街上同他交談的那個人絕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那是當然囉。匪幫的頭目,——我斷定那個人就是匪幫的頭目——是不能夠同親王殿下保持任何關係的。」

  「啊,這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我的孩子,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我完全忘了,我答應過親王殿下,今天晚上就開始抄寫。我要信守自己的諾言。這樣一來,我的孩子,那就對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能和您在一起度過了。親愛的,晚上好。」

  「爸,晚上好。」

  於是布瓦就上樓到自己的房間裡並且馬上坐下來去做德·裡斯特納親王給他優厚報酬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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