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奧多·德萊塞 > 珍妮姑娘 | 上頁 下頁


  珍妮又默默地工作起來,可是這個奇妙世界的魅力,已經對她的官感起了作用了。她對於周圍的熱鬧和談笑,實在不能不聽它。大接待室的一區就是餐室,聽那裡盤碟琳琅,分明正在預備晚餐。另外一區就是接待室的本部,那裡有人正在彈鋼琴。晚餐以前所常有的那種悠閒舒適的氣氛正彌漫在那個地方。這就在那天真的勞動女子心中觸起了一種希望,因為她年華正富,貧窮還不能拿憂慮去充塞她那青年的心。她無時不在勤奮地擦著,有時忘卻身邊辛苦的母親,忘記母親眼邊皺紋密佈,母親嘴裡常常要嘟囔。她只想著周圍的一切都很魅惑人,深願自己也得佔有其中的一份。

  到五點半鐘,女管事想起她們,就來對她們說可以走了。她倆松了一口氣,離開那已經全部擦完的樓梯,放好洗擦的工具,就急忙動身回家。至少是那個母親,她想起了自己好歹有活兒可做,自然覺得高興。

  路上經過幾座漂亮的房屋,珍妮心中就又觸起日間因見旅館中的新奇生活而萌動的那種朦朧的情緒。

  「有錢不很適意嗎?」她說。

  「是啊,」她的母親回答說,當時她正想著害病的味羅尼加。

  「你看見旅館裡多麼大一間飯廳嗎?」

  「看見的。」

  她們經過一些低矮的草房,在零落的枯葉裡走著。

  「我巴不得咱們也有錢,」珍妮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我可不知道怎樣才好呢,」她的母親歎了一口長氣說。「我不相信家裡還有一點東西可吃的。」

  「咱們再去看看包門先生吧,」珍妮大聲地說,因為她那天生的同情心又被她母親的絕望聲音喚起了。

  「你想他還肯相信咱們嗎?」

  「咱們去對他講明咱們在什麼地方工作。我會去對他講的。」

  「好吧,」她的母親疲倦地說。

  離開她們的家兩段街坊的地方有一家燈光昏暗的小雜貨店,她們怯生生地冒險走進去。葛婆子正要開口,可是珍妮搶先說了。

  「今兒晚上您肯給我們一點麵包和鹹肉嗎?我們這會兒在科倫坡大旅館做工。禮拜六一準給你線。」

  「是的,」葛婆子補充說,「我現在有事兒做了。」

  包門是她們家裡還沒有病人也還不覺得困苦的時候跟他們做生意好久了的,所以知道她們說的是實話。

  「你們在那兒做工多久了?」他問。

  「剛剛今兒下午。」

  「您總知道的,葛奶奶,」他說,「我是怎麼個景況。並不是我不肯。

  葛先生是沒有錯兒的,可是我自己也窮。日子又艱難,」他再加上解說道,「我也得養活我的家的。」

  「是的,我知道,」葛婆子虛弱地說。

  她那舊絨線打的圍巾掩蓋著她一雙做工做紅了的粗手,可是它們在那裡邊不安地動著。珍妮勉強悶著嘴站在一旁。

  「好吧,」包門先生最後說,「我想這回是可以的。禮拜六可得請您儘快歸還我。」

  他把麵包和鹹肉包起來交給珍妮,又帶著點挖苦的語氣說道:「我想你家一有錢,就去作成別處的生意了。」

  「不會的,」葛婆子回答說,「您有不知道的嗎?」可是她有些心慌,不敢再談下去了。

  她們踏進那陰沉沉的街道中,沿低矮的草房向自己家裡走去。

  「我不知道,」將近門口的時候母親疲倦地說,「他們有煤拿回來沒有。」

  「你別操心,」珍妮說。「要是他們沒有拿,我會去拿的。」

  「有一個人趕走我們呢,」當母親問起煤的時候,這是那心慌意亂的喬其回答她的第一句話。「我可也拿到一點兒了,」他又說。「我是打一輛車子上扔下來的。」

  葛婆子只微微一笑,珍妮卻大笑了。

  「味羅尼加怎麼樣?」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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