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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你記得奧倫·本尼狄克特嗎——你在芝加哥的時候就認識他,是嗎?」

  「是的,」尤金回答。「我跟他一塊兒工作過。」

  「他這會兒在《世界日報》館工作,負責那兒的美術部。他剛上那兒去。」接下來,當尤金對人世的古怪變遷歎息著的時候,他突然又說道,「這幹嗎不是個好主意呢?你說你正打算辭職。幹嗎不去畫點兒鋼筆畫,練習一下?那對你會是個很好的嘗試。我相信本尼狄克特一準樂意用你的。」

  都拉認為尤金或許是缺錢用。這應該是讓他不知不覺地走上一個通向畫室工作的職務的捷徑。他喜歡尤金,急切地想看見他成功。他想到自己是第一個把他的作品用彩色刊印出來的,就十分得意。

  「這倒是個很不錯的主意,」尤金說。「可能的話,我真想做點兒那樣的事。今兒我或許就去找他。這正是我這會兒要找的工作——一點兒初步的練習。我覺得相當荒疏、沒有把握。」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來打個電話給他,」都拉慷慨地說。

  「我跟他很熟。前一天,他還問我認不認識一、兩個出色的人。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都拉走開時,尤金回靠在椅子裡。他會這樣輕而易舉地就回到一個較好的職務上去嗎?原先他認為非常困難。現在,這個機會來得正是時候,把他從痛苦裡拔了出來。

  都拉走回來了。「他說『好』,」他喊著說。「『立刻來!』你最好今兒下午就上那兒去。這正是你幹得來的事情。等你安排好以後,就來找我。你住在哪兒?」

  尤金把自己的住址給了他。

  「對啦,你結婚了,」當尤金提到自己和安琪拉的住處很小的時候,他加說道。「你太太好嗎?我記得她很漂亮。我跟內人住在格雷麥息公寓裡。你不知道我結婚吧?嗨,我也結婚了。陪你太太一塊兒上我們那兒去。我們非常歡迎。我來定個日子請你們倆吃飯。」

  尤金高興得了不得,非常得意。他知道安琪拉也會很高興的。他們新近一點兒沒有接觸到藝術生活。他趕去見本尼狄克特,受到一位老朋友的那種歡迎。他們原來並不很親密,不過一向非常友好。本尼狄克特也聽說尤金患了神經衰弱。

  「嗨,我得告訴你,」在寒暄和回溯往事以後,他說,「我出不了多少錢——目前這兒五十塊就挺高啦。我這會兒只有一個二十五塊的空缺可以派給你,如果你樂意試一下的話。有時候,有不少趕工的事,不過你不在乎那個的。等我把這兒的事情整頓好之後,我或許可以有個較好的位置給你。」

  「啊,這沒有關係,」尤金高高興興地說。「我樂意幹這個。」(他倒算是很樂意)「我也不在乎趕工。這樣改變改變倒也很好。」

  本尼狄克特跟他親切地握手道別。他很樂意聘請尤金,因為他知道他能夠畫出什麼玩意兒來。

  「在星期一之前,我恐怕不能來。我得先通知他們,給他們幾天時間。這沒有關係嗎?」

  「早一點兒也成,不過星期一也可以,」本尼狄克特說;他們很融洽地分別了。

  尤金趕回家去。他興高采烈地打算去告訴安琪拉,因為這會打消他們境況中一部分憂鬱氣氛的。一星期拿二十五塊錢,又開始去做一個報館的藝術家,這對他並不是什麼大安慰,可是這沒有辦法,比一無所有總好些。至少這把他又帶回老路上去了。往後,他一定可以混得比這好。他覺得這個報館工作可以幹下去,此外,他目前並不指望什麼;他的自負心情早就受過嚴重的挫折了。隨便怎麼說,這總比做散工好多啦。他急急忙忙跑上四層樓梯,走進他們住的簡陋的小房間裡。他看見安琪拉在煤氣爐旁邊,忙說道:「唉,我們在鐵路上工作的苦日子算是過去啦。」

  「出了什麼麻煩?」安琪拉擔心地問。

  「沒有什麼麻煩,」他回答說。「我找著一個比較好的差事啦。」

  「什麼差事?」

  「我要在《世界日報》館暫時做一名美術員。」

  「你多會兒找著這個的?」她高興地問,因為她很為他們的情況煩悶。

  「今兒下午。我星期一就去工作。二十五塊錢多少總比九塊錢好點兒吧,是嗎?」

  安琪拉笑了。「當然好多啦,」她說,感激的眼淚充滿了她的眼眶。

  尤金知道這些眼淚代表什麼。他急切地想避開痛苦的回憶。

  「別哭,」他說。「從今往後,情形就會好多啦。」

  「哦,我也希望是這樣,我也希望是這樣。」她喃喃地嘟噥著,把頭倚在他的肩膀上,他親昵地拍拍它。

  「嘿。鼓起勁兒來,小姐,好嗎!我們從今往後就好起來啦。」

  安琪拉掛著眼淚笑了起來。她把飯桌擺好,非常高興。

  「這真是好消息,」她隨後笑著說。「不過隨便怎樣,在一個長時期裡,我們還是別多花錢。我們要攢起點兒錢來。我們不要再陷進這種窘境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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