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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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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閒聊著,來到了一片空地上——最後的一所房屋已經在身後相當距離之外了。聊天變得越來越困難。他在竭力湊趣中,拾起三根小樹枝,做給她看一個平衡把戲是:把兩根樹枝交互成直角放著,拿第三根作為支柱,使它們跟第三根也成直角。她當然不會。事實上,她並不感覺興趣。他硬要她試試。當她試做著的時候,他把住她的右手幫助她。 「不用,用不著,」她說,一面把手抽開。「我會做。」 她並沒有做成功,正打算聽憑樹枝掉下去的時候,他握住了她的兩手。這一個舉動突如其來,因此她掙脫不開,她於是直盯著他望。 「撒手,尤金,請你撒手。」 他注視著她,搖搖頭。 「請你撒手,」她繼續說。「你不可以這樣。我不要你這樣。」 「為什麼?」 「因為。」 「因為什麼?」 「噯,因為我不要。」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絲泰拉?」他問。 「我想是的,我不喜歡這樣。」 「可是你以前喜歡。」 「以前我以為我喜歡。」 「你變心了嗎?」 「不錯,我想是變啦。」 他放下她的手,激動地盯視著她。這個姿態並沒有感動她。他們漫步回到那條街上。當他們走近她的家門口時,他說道,「呃,我想我用不著再來找你啦。」 「我想你最好別來,」她很乾脆地說。 她走進去,頭也沒回一下;他沒有回到姐姐那兒去,逕自走回家去,心裡非常鬱悶,坐了一會兒,便上自己房裡去了。夜色降臨了。他坐在那兒望著外面的樹木,一面為自己失去了的愛情感覺傷心。或許他配不上她——他不能使她愛他。是他不夠漂亮嗎——他並不認為自己相貌很好——還是什麼別的呢,缺乏勇氣或是力量嗎? 停了一刻,他看見月亮高懸在樹梢上,象天空中一面閃亮的盾牌。兩片稀薄的浮雲正在不同的平面上向不同的方向飄蕩。他停止了沉思,默想著這些浮雲是打哪兒來的。在晴朗的日子裡,當它們象大船似的出現以後,他看著它們在眼前消失,然後,妙絕的是,從虛空中又顯現出來。他第一次瞧見這景象,大感驚奇,因為直到那時,他從來就不知道雲是什麼。隨後,他在自然地理學裡讀到它們。今兒晚上他想到了這個,想到這些風掠過的廣大平原,想到野草和樹木——一大片一大片森林——延展開多少英里。多麼美妙的世界啊!詩人吟詠這些事物,朗費羅①、布賴安特②、丁尼生。他想到《死》③和《悲歌》④,這兩首詩他都非常欣賞。人生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 ①朗費羅(1807—1882),美國詩人。 ②布賴安特(1794—1878),美國詩人。 ③布賴安特所作的一首詩。 ④按指英國詩人格雷(1716—1771)所著的《鄉村墓地的悲歌》。 接著他又痛苦地回想到絲泰拉。她真的和他吹了,她那麼豔麗。她真的決不會再跟他談話了。他決不能再抓住她的手,或者吻她了。他傷感地緊握著雙手。哦,在冰上的那一晚啊,在雪車上的那一晚啊!那多麼美妙!最後,他脫去衣服,上床睡覺。他不要人來打攪他——他要孤獨。他靠在潔白的枕頭上,夢想到可能有的事情,接吻、溫存、無限的歡樂。 一個星期日下午,他躺在吊床裡默想著,想到亞歷山大無論如何總是個沉悶的地方。這時,他翻開一份星期六下午的芝加哥報紙,悶悶地看著。這份報有點像是星期日的,因為星期日他們不出報。象他以前一貫發現的那樣,這份報上滿是美妙的奇事,都市里的奇事,象磁石般吸引著他。這兒是某人要建造起來的一座大旅館的圖樣,那兒是對於一位快要來演奏的鋼琴名手的簡介。一出新喜劇的記載;芝加哥河上鵝島的一小段神秘地區的記載,腐爛的舊船改成了小屋,許多鵝四面蹣跚地走著;一節新聞,說有人掉下南哈爾斯達街的一個地下煤庫的入口,這件事使他很感興趣。最後的這件事是在六千二百多號附近發生的;想到這樣一條長街,他的想像力就給吸引住了。芝加哥一定是一座極大的都市!電車道、火車、人群,這些想頭幾乎帶著使人戀慕的吸引力來到了他的心上。 突然,這塊磁石吸住了他,緊緊扼住了他的心靈。這樣的奇事、這樣的美景、這樣的生活。 「我就上芝加哥去,」他想著,一面站起身來。 他的愉快、寧靜的小家庭就在他的眼前。這裡有他的父母和瑪特爾。但是他還是要去。他可以回來的。「當然我可以回來,」他想著。給這一股磁力推動著,他走進屋子,上樓到自己房間裡去,找出他的一隻小提包或是旅行皮包,把自己認為手邊上需要的東西都放進去。他口袋裡有九塊錢,這是他積攢了相當時間的。最後,他下樓來,站在起坐間門口。 「什麼事?」母親問,一面望著他那嚴肅沉思的臉。 「我要上芝加哥去啦,」他說。 「什麼時候去?」她問,心裡嚇了一跳,真有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今天,」他說。 「沒有的事,你在開玩笑。」她不相信地微笑著。這是個孩子氣的鬼把戲。 「我今兒就走,」他說。「我搭四點鐘的那班車。」 她臉上顯得很難受。「真的嗎?」她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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