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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你究竟想告訴她些什麼呢?」

  「嗯,我想說:我知道自己對她很不好,我也很難過——此外,再說說她的建議很公平合理;說她如果聽了我向她所說的那些話以後還是要嫁給我,那我就跟她一塊私奔,跟她結婚了。不過,首先我必須把我之所以對她改變態度的真正原因告訴她——說我一直到現在還愛著另一位姑娘,這是我身不由己的事——看來不管我跟她結婚也好,不結婚也好——」

  「你指的是奧爾登小姐?」

  「是的,先生——還說我是會永遠愛另一位姑娘,因為說實在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不過,要是羅伯達覺得這沒有什麼關係,我還是跟她結婚,哪怕我再也不能象過去那樣愛她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可是,對某某小姐怎麼辦呢?」

  「當然羅,我也想到過她,但我覺得,她的境況比較好,受了打擊也能頂得住。再說,我想,也許羅伯達會讓我走的,那時我們照樣還是朋友嘛,我願盡自己的一切力量幫助她。」

  「你究竟有沒有決定在哪裡跟她結婚?」

  「沒有,先生。不過,我知道,過了大比騰和草湖還有很多市鎮。」

  「不過,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幹了,事前連一句話也不告訴某某小姐?」

  「嗯,不,先生——不完全是這樣。我心裡估摸著,如果說羅伯達一點兒都不給我自由,但是寬放我離開她一兩天,我就打算到某某小姐那兒去,向她說明情況,然後再回來。不過,要是羅伯達不贊成,那我就寫信給某某小姐,說明情況,然後跟羅伯達結婚。」

  「我明白了。不過,克萊德,在這裡出示過的各種證據裡頭,就有從奧爾登外套口袋裡找到的那封信——是用草湖旅社的信紙寫的,準備寄給她母親的,她在那封信裡告訴母親說自己馬上要結婚了。那天早上在草湖,你有沒有對她說過你肯定跟她結婚?」

  「沒有,先生。不完全是那樣,但是,那天起身的時候,我確實說過:今天對我們來說是具有決定性的日子,她可以自己決定,究竟要不要跟我結婚。」

  「嗯,我明白了。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傑夫森微微一笑,仿佛舒了一大口氣似的。(梅森、紐科姆、伯利和本州參議員雷德蒙本來全都在洗耳恭聽,這時幾乎眾口一詞,低聲喊道:「全是騙人的鬼話!」)

  「嗯,現在我們就來談該旅遊這件事。你也聽過這裡的證詞,說你在這次旅遊中每一個步驟都有著惡毒的動機和陰謀。現在,我要求你自己把這一切經過說一說。這裡的證詞都說,你們去大比騰時隨身帶著兩隻手提箱——你的和她的手提箱——不過,你到了岡洛奇以後,就把她的手提箱存放在岡洛奇,而你自己的手提箱卻隨身帶到了小船上。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請你講一講,讓全體陪審員聽一聽。」「嗯,原來是因為,」說到這裡,他的嗓子眼又收緊了,差一點兒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們不知道在大比騰能不能吃上午飯,因此,我們決定從草湖自帶一些食物。她的手提箱裡裝滿了東西,但在我的手提箱裡還有空地方。再說,裡頭放著我的照相機,外頭還有三腳架。所以,我就決定讓她的手提箱留下,把我的帶走。」

  「是你決定的?」

  「嗯,我問過她的意見,她說,她覺得這樣更方便些。」

  「你是在哪個地方問她的?」

  「在去岡洛奇的火車上。」

  「當時你知不知道你在湖上玩過以後要回岡洛奇嗎?」「是的,先生,我知道。我們非得回來不可。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路可走。在草湖時就有人對我們這麼說的。」

  「乘車去大比騰的路上——你記不記得那位給你們開過車的司機的證詞,說你『非常緊張不安』,還說你問過他這一天大比騰遊人多不多,是吧?」

  「我記得,是的,先生,不過,什麼緊張不安我可壓根兒沒有。也許我向他打聽過那兒遊人多不多,但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依我看,不管是誰都會這麼打聽的。」「我也是這麼看嘛,」傑夫森隨聲附和說。「你在大比騰旅社登過記,跟奧爾登小姐一塊上了小船,在湖上蕩漾以後,就說說又怎樣呢?不管是你也好,或是她也好,有沒有顯得特別憂心忡忡,或是緊張不安,或是跟湖上划船的一般遊客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那時候,你是特別快活,或是特別憂鬱——還是怎麼的?」

  「嗯,我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憂鬱——沒有的,先生。當然羅,我心裡正捉摸著我要告訴她的那些事,還有她在作出肯定或否定回答以後我將面臨的問題。恐怕我是不會特別快活的。但是我想過,現在是不管走哪條路都可以。我已下了決心,願意跟她結婚了。」

  「那末她呢?她心情好嗎?」

  「總的說來——是的,先生。不知怎的她似乎比過去快活得多。」

  「你跟她談過些什麼呢?」

  「哦,先是談這個湖——湖有多美,還有,我們肚子餓了,在哪兒進午餐等等。隨後,我們沿著湖的西岸劃去,四處尋覓睡蓮。看來她心情很好,我不樂意在那時開始扯這類事。所以,我們只是一個勁兒划船,直到兩點鐘左右才登上岸進午餐。」

  「究竟是在哪個地點?你站起來,用教鞭在地圖上指出來你們究竟劃過哪些地方,待了多久——又是為了什麼?」

  於是,克萊德手執教鞭,佇立在跟這次悲劇關係特別密切的湖區大地圖跟前,不厭其煩地指出了沿著湖岸長時間划船的路線,還有他們進過午餐以後就划船過去觀看的那一片樹林子——還有湖上那一隅,他們曾在那裡流連忘返,採摘睡蓮——以及他們停留過的每一個地方,直至下午五點鐘光景到達了月潭。據他說,他們一見到月潭的美景就被迷住了,只是紋絲不動地坐在小船上欣賞著。隨後,克萊德想拍幾張照,他們便在鄰近樹林子的地方上了岸——這時,他一直準備要把某某小姐的事告訴羅伯達,請她作出最後決定。接著,他把手提箱留在岸上,他們又一塊划船去了,並在小船上拍了好幾張快照。然後,他們就在風平浪靜、岑寂優美的湖光山色之中隨波蕩漾,直到最後,他方才鼓足勇氣,把自己的心裡話告訴了她。據他現在說,看來羅伯達起初大吃一驚,垂頭喪氣,開始哭了一會兒,說她還是不如死了的好——她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倒黴。可是後來,他終於使她深信他心裡感到難過,非常願意改正過失時,她的神色就驟然為之一變,露出比較高興的樣子;接著,驀然間,在一陣繾綣柔情和感恩的激情的迸發下——他簡直說不出所以然來——她跳了起來,試圖走到他身邊來。她伸開胳膊,好象要跪倒在他腳下,或是投入他的懷抱。不過,就在這會兒,她的一隻腳,或是她的衣服不知怎的被什麼掛住了,她身子不由得東歪西倒了。他——手裡拿著照相機(這是傑夫森在最後關頭決定的,也可以說是一種正當的預防措施)——本能地站了起來,想要抓住她,以防她摔倒。也許——這一點,他還無法完全肯定——她的臉或是一隻手跟照相機相撞了。反正在這一刹那,他還沒有鬧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而且不管是他也好,還是她也好,兩人都來不及思考一下,或是採取什麼行動,他們兩人就掉到湖裡去了。那條底兒朝天的小船,好象撞著了羅伯達,因為看樣子她就那樣昏迷過去了。

  「我大聲喊她設法遊過去,靠近那條小船,一把抓住它,可是那條小船已經蕩開去了。而她好象是沒有聽到我的話,或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開頭,我害怕遊過去跟她挨得太近,因為這時她兩臂亂揮一氣,正在湖水裡拚命掙扎——我朝她那邊遊過去,剛劃了十幾下,她的頭就沉了下去,一會兒又冒了出來,接著第二次又沉了下去。當時,那條小船已經漂到三四十英尺開外了,我知道自己沒法把她拖到小船上去了。然後,我就決定,最好還是往岸邊遊過去,要不然連自己這條性命也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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