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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晚安!赫伯特會來回于我們之間傳達消息的,等待時機一成熟,我一定會準備好的,你放心好了。晚安,晚安!」

  我們認為他最好留在房裡,不必出外相送。我們走時他站在房外的樓梯口,高舉著一支蠟燭照著我們走下樓梯。下樓時我又回眸望了他一眼,想到第一次他回來的情景,而現在我們的位置恰巧顛倒了一下。我真沒有想到我此時和他相別,心頭也會出現如此沉重和焦慮的情感。

  在我們又一次經過巴萊老頭的房門時,他還是咆哮著,詛咒著,看來他的亂叫還沒有停止的徵兆,也沒有打算停下來。我們走到樓梯腳下,我問赫伯特他是否仍讓他用普魯威斯這個名字。他答道,當然不用,他住在這裡用的是坎坡先生的名字。他還向我解釋,這裡的人只知道住在此地的坎坡先生是由他赫伯特撫養的,他赫伯特對此人有著強烈的個人責任,對他十分關心,讓他過清靜安穩的生活。我們走進客廳時,蘊普爾夫人和克拉娜正坐在那裡幹活兒。我是緘默守信,和她們沒有提到我和坎坡先生之間的親密關係。

  我向這位可愛又溫柔的黑眼睛姑娘告別,又向另一位長久以來以她誠懇的情意促成這一對小情侶的慈母般的婦女告別,這時候我感到仿佛老青銅制索走道也變了樣,和我原來的印象大不相同了。這裡的巴萊老頭確是夠老的了,而且他總是那樣吼叫、罵人、詛咒,可是這樣的環境中卻充滿了青春、真誠和希望的活力,也就使得四灣顯得富有生命力了。我一路上又聯想起埃斯苔娜,想到我和她分別時的情況,悲傷的情感充塞於心頭,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家。

  寺區像往常一樣萬籟俱寂,十分平靜。原來普魯威斯所住的幾間房間的窗戶現在顯得那麼黑暗,那麼寂靜。這時的花園裡已沒有閒逛的人了。在噴泉那裡我來回走了兩三次,然後才步下臺階,當時除了我孤獨一人外,全無其他人影。我正灰心失望、身心疲倦,準備上床就寢時,赫伯特走到了我的床邊,他也告訴我四下無人。然後,他開了一扇窗戶,舉目向外望去,外面是一片銀色的月光。赫伯特告訴我,外面路上靜悄悄空無一人,和大教堂旁的路上一樣,此時都是靜悄悄空無一人。

  第二天,我便出去買一條船。這件事很快便辦成了,我把船劃到寺區的石埠碼頭前,從我家走到這裡只需一兩分鐘的時間。以後我便開始划船練習,並不斷地實踐;有時我一人獨劃,有時和赫伯特一起。我時常在嚴寒雨雪的日子裡出去划船,劃了幾次之後,人們也就不再注意我了。起先,我只在布萊克弗拉埃橋的上游劃,後來在潮水變化的時候,我把船一直劃到倫敦橋。當時的倫敦橋還是舊橋,橋下水流湍急,忽起忽落,十分危險,大家都不敢在橋下行駛。好在我看到過別人的船是如何「猛穿」老橋的,我也就掌握了其中的竅門,也敢於在橋下蒲耳區範圍內的船隻間穿行,一直劃到埃利斯。第一次劃過磨坊河濱時,赫伯特和我二人是用雙槳劃過去的;在劃過去又劃回來時,我們都看到普魯威斯所住房屋的東邊百葉窗都放了下來。赫伯特每個星期去那兒不會少於三次,每次回來帶給我的消息都沒有半點兒動靜。不過我心裡仍然是驚慌不安,因為我總有一個觀念,認為我一直處在被人監視之中。我一旦有了這種看法,這種看法就像幽靈一樣揪住我不放。我看到一個人就懷疑這個人在監視我,這樣的人簡直不可勝數。

  總而言之,我一直充滿了恐懼,擔心在哪裡隱藏著一個粗魯的人。赫伯特有時告訴我,天黑之後,他站在我們住處的一個窗口,觀望著潮水的退流,潮水回退而去,帶著所有的東西都向克拉娜流去,令他內心感到無比的歡欣。而我的思想正相反,心中懷著無限的憂思,覺得河水是向馬格韋契流去,只要河上出現任何一個黑點,就認為是追捕船,那麼迅速地、悄悄地、肯定地會把他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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