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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對不起,維勒先生,」約翰·史毛卡先生說,被那種極其不文雅的聲音弄得痛苦不堪了。「你挽著我的胳臂好不好?」

  「謝謝你,你是非常好,但是我不想奪去了你的手臂,」山姆回答說。「『我倒是歡喜把我的手放進口袋裡,假使那對於你是一樣的話。」山姆說了這話就繼續起來,並且口哨吹得比先前更響亮得多了。

  「這裡走,」他的新朋友說,當他們走進一條小街道的時候,他顯然放心得多了:「馬上就到了。」

  「是嗎?」山姆說,完全不因為宣佈接近巴斯的優秀僕役們而有所動心。

  「是的,」約翰·史毛卡先生說,「不要慌張呵,維勒先生。」

  「啊,不會,」山姆說。

  「到那時你會看到一些非常漂亮的制服了,維勒先生,」約翰·史毛卡先生繼續說:「大概你會覺得有幾位紳士在開始有點兒傲慢,不過不久他們就會好轉過來的。」

  「那他們可實在太好了,」山姆答。

  「你知道,」約翰·史毛卡先生接著說,帶著崇高的保護者的神氣:「你知道,因為你是一個陌生人,所以或者他們在開始會對你有點放肆。」

  「不過,他們總不會很殘忍吧,是嗎?」山姆問。

  「不會,不會,」約翰·史毛卡先生答,掏出那只狐狸頭的鼻煙壺,擺出一副紳士氣度吸了一撮鼻煙。「我們中間有幾個可笑的傢伙,他們要常說笑話的,你知道;不過你決不要過慮,決不要介意。」

  「我努力領教他們的好招式吧,」山姆答。

  「那很好,」約翰·史毛卡先生說,收起狐狸的頭的鼻煙壺,昂起他自己的頭:「我幫你。」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一個小小的蔬菜水果鋪子門前,約翰·史毛卡先生就先走進去,山姆跟在後面,他一落到他背後,就又故態復萌,咧開嘴巴做了一大堆最露骨、最純粹的鬼臉,還有其他的表情,顯出他正處在一種內心很愉快的、可妒羨的狀態之中。

  穿過蔬菜水果鋪子,在它後面的一條小過道裡的架子上放下了帽子,他們走進一個小小的客堂;整個富麗堂皇的場面就映進了維勒先生的眼簾。

  兩張桌子合拼在一起放在客堂中間,上面鋪了年齡不同、洗滌的日期也不同的三四塊臺布,儘管這樣,但仍然整理得像是一塊整的。這上面放了六客或者八客刀叉。刀子的柄有些是綠的,有些是紅的,還有些是黃的;而所有的叉都是黑色的,所以合起來,顏色非常耀眼。和客人數目相同的盤子放在火爐圍欄後面烘乾,客人們自己是在它前面烘著:其中為首的最重要的一位,好像是那個胖胖的紳士,穿了有長尾巴的鮮明的深紅色上衣,鮮紅色的短褲,戴了一頂翻邊帽子,他背靠著火爐站著,顯然是剛進來的,因為除了頭上還留有翻邊帽子之外,手裡還拿著一根長長的手杖,那是他這行職業的紳士們習慣于斜舉在馬車頂上的。

  「史毛卡,我的朋友——你的手指,」戴翻邊帽子的紳士說。

  史毛卡先生把他右手小指的第一個關節和戴翻邊帽子的紳士的那個小指關節扣了起來,並且說看見他身體這樣好覺得心都陶醉了。

  「唔,他們對我說我的氣色非常好,」戴翻邊帽子的人說,「而那可真是怪事哪。我在過去兩個星期裡每天都要跟著我們的老太婆兩個鐘頭;假如經常看她把那件該死的熏香草色舊袍子後身的鉤子鉤住的那樣,還不能夠使任何人消沉得活不下去的話,那就不發我三個月的薪水。」

  聽了這話,在場的優秀分子們都開懷地大笑起來;一位穿著鑲花邊的黃色背心的紳士,對身邊一位穿綠色滾邊短褲的低聲說,塔克爾今天晚上非常高興。

  「順便說一聲,」塔克爾先生說,「史毛卡,我的孩子,你——」其餘的話都用耳語聲傳進約翰·史毛卡先生的耳朵裡了。

  「啊呀,我倒全忘記了,」約翰·史毛卡先生說。「紳士們,這位是我的朋友維勒先生。」

  「對不起,我擋著你烤不著火了,維勒,」塔克爾先生說,隨隨便便點一點頭。「我想你還是不冷吧,維勒。」

  「一點也不覺得,火神爺[注],」山姆答。「你站在對面還覺得冷,一定是個非常怕冷的人了。他們即使把你放在休息室裡的火爐圍欄後面,倒可以給你省下些煤。」

  這個反駁好像隱射塔克爾先生的大紅色的僕服,所以那位紳士顯出威嚴的樣子有幾秒鐘之久,隨後離開火爐,露出苦笑,說那倒不壞。

  「多謝你的讚美,先生、」山姆答。「我們要逐步地搞,過會兒我們再來一個更好的。」

  這時,談話被打斷了,因為來了一位穿橘黃色絲絨褲子的紳士,還跟著一位穿紫色號衣露出一大截襪子的紳士。新來的受到歡迎之後,塔克爾先生就採取了大家通過的用晚飯的提議。

  賣鮮貨的和他的妻子於是把那滾熱的煮羊腿放在桌上,還有刺山柑醬、蘿蔔和馬鈴薯。塔克爾先生坐在主席位置。桌子的另外一頭是穿橘黃色絲絨褲子的紳士。賣鮮貨的戴上一雙軟皮手套以便遞送碟子,站在塔克爾先生背後。

  「哈裡斯,」塔克爾先生用命令說。

  「先生。」賣鮮貨的說。

  「你戴了手套嗎?」

  「戴了,先生。」

  「那末把蓋子揭開。」

  「是,先生。」

  賣鮮貨的用極卑恭的照著命令做了,並且殷勤地給塔克爾先生遞上切肉刀;遞刀的時候,他突然打了個阿欠。

  「你這是什麼意思,先生?」塔克爾先生生氣的說。

  「請你原諒,先生,」賣鮮貨的回答說,「我不是故意的,先生;我昨天夜裡睡得太晚,先生。」

  「我告訴你是怎樣的人吧,哈裡斯,」塔克爾先生帶著含有深意的神氣說,「你是個粗魯的野獸。」

  「我希望,紳士們,」哈裡斯說。「希望不要對我嚴格要求,我真是非常感激你們,紳士們,因為承蒙大家的照顧,有什麼附帶的幫助的工作你們總推薦我,我非常感激的。我希望,紳士們,我能使你們滿意。」

  「你不行,先生,」塔克爾先生說。「差得太遠,先生。」

  「大家認為你是個不賣力的流氓,」穿橘黃色絲絨褲的紳士說。

  「一個下流的賊,」穿綠花邊短褲的紳士接著說。

  「一個不可教的蝦溜(下流)坯子,」穿紫色號衣的紳士說。

  這些混名賜給他的時候——那是最小的暴戾行為的表現——賣鮮貨的只是低聲下氣地鞠躬;每人都說了一些表示自己的話之後,塔克爾先生開始割切羊腿分饗眾人。

  這一晚的重要大事一開始,房門就突然被推開,出現了一位紳士,他穿著淺藍色綴著鉛鈕子的號衣。

  「違反規則,」塔克爾先生說。「太遲了,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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