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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菲德,」圖茨鄭重其事地回答道,「事實是,有一些情況妨礙我在舉行婚禮之前跟您通信。首先,我過去跟您談到董貝小姐的時候,我自己真成了一條畜牲。我覺得,如果我請您參加我的婚禮的話,那麼您自然會以為我是跟董貝小姐結婚;那樣一來就要進行好多解釋;說實話,以我的榮譽發誓,在那個關鍵時刻,那樣做就會使我感到非常痛苦!第二,我們的婚禮完全是悄悄舉行的,除了我和圖茨夫人的一位朋友外,沒有其他人參加;這位朋友是一位船長,我不清楚他是在那裡工作的,」圖茨先生說道,「但這無關緊要。菲德,圖茨夫人和我本人出國旅遊之前,我曾寫信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您;我希望,我這樣做已完全盡到一位朋友的責任了。」

  「圖茨,我的朋友,」菲德先生握握他的手,說道,「我是跟您開玩笑。」

  「現在,菲德,」圖茨先生說道,「我將高興地瞭解一下您對我的婚姻有什麼看法。」

  「好極了!」菲德先生回答道。

  「您認為好極了,是不是,菲德?」圖茨先生一本正經地說道。「那麼我更該認為它好極了!因為您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是一位多麼了不起的女人。」

  菲德先生很樂意地認為,這是當然的,不成問題的;但是圖茨先生搖搖頭,認為菲德先生是不可能知道這一點的。

  「您知道,」圖茨先生說,「我對妻子需要的是,總之,是智慧。錢,我有,菲德,智慧,我——我卻格外缺乏。」

  菲德先生低聲說,「啊,不,您有的,圖茨!」可是圖茨先生說道:

  「沒有,菲德,我沒有。我為什麼要假裝有?我沒有。我知道智慧在那裡,」圖茨先生伸出手指指他的妻子,「一大堆。我沒有任何親屬因為我們的身份不同來反對我的婚姻,或者生我的氣,因為我沒有親屬;除了我的監護人外,從來沒有什麼人是屬￿我的,而這位監護人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海盜和海賊。菲德,所以,您知道,」圖茨先生說道,「當時我不可能去跟他商量,聽他的意見。」

  「當然,」菲德先生說道。

  「因此,」圖茨先生繼續說道,「我是按照我自己的意見來辦的。我辦這件事的那一天是多麼幸福啊!菲德!除了我本人,沒有人能知道這女人的腦子有多麼聰明。如果有一天人們適當注意婦女的權利或所有這一類的東西的話,那麼那將是由於她那高超的智慧才做到的。蘇珊,我親愛的!」圖茨先生立刻將眼光從窗簾移開,「請別把你自己搞累了!」

  「我親愛的,」圖茨夫人說道,「我只是在談話。」

  「可是我親愛的,」圖茨先生說道,「請別把自己搞累了。你確實必須小心。我親愛的蘇珊,請別把你自己搞累了。她很容易興奮,」圖茨先生對布林伯夫人說道,「那時她就把醫生的話全都忘了。」

  布林伯夫人正在開導圖茨夫人必須謹慎小心的時候,文學士菲德先生向她伸出手,扶著她下樓到四輪馬車那裡,那馬車正等待著開往教堂去。布林伯博士扶著圖茨夫人。圖茨先生扶著美麗的新娘,在她閃閃發光的眼鏡周圍,兩位小女儐相穿著輕薄透明的衣衫,像飛蛾一樣地飛來飛去。菲德先生的哥哥、文碩士艾爾弗雷德·菲德先生早已先走,以便去執行他的職務。

  婚禮進行得非常好。科妮莉亞留著短短的、起著波紋的卷髮,十分沉著冷靜,就像鬥雞可能會說的,「進場了」。布林伯博士則像是一位下定決心的人那樣,把她交給了新郎。兩位穿著輕薄透明的衣衫的小女儐相似乎比所有其他的人更感到痛苦。布林伯夫人心情稍稍有點激動,但還是平靜的,在回家的路上她跟大師、文碩士艾爾弗雷德先生說,如果她只要能在西塞羅退隱在圖斯庫盧姆的時候見到他的話,那麼她現在就沒有一個沒有滿足的願望了。

  然後是早餐,仍然是同樣的一小群人參加。這時文學士菲德先生的情緒極高,而且傳播到圖茨夫人,因此好幾次聽到圖茨先生越過桌面對她說,「我親愛的蘇珊,別把你自己搞累了!」最妙的是,圖茨先生覺得自己義不容辭地需要發表講話,所以不顧圖茨夫人向他發來的一連串勸阻的電報暗碼,還是平生第一次站起來致詞。

  「在這個屋子裡,」圖茨先生說道,「不論在這裡做了些什麼,有時使我思想混亂,那是無關緊要的,我也不責怪任何人——在這個屋子裡大家經常這樣對待我,就像我是布林伯博士家庭中的一個成員一樣,而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我還有一張自己的書桌,所以今天——當我的朋友菲德——」

  圖茨夫人提示道,「結婚。」

  「可能在這個場合說不是不適當的,或者不是完全沒有興趣的,」圖茨先生露出高興的臉色,說道,「我想說,我的妻子是個了不起的女人,這件事她可能會比我做得更好——今天當我的朋友菲德先生跟——跟——」

  圖茨夫人提示道,「跟布林伯小姐結婚。」

  「跟菲德夫人結婚,我親愛的!」圖茨先生用私下討論的低聲說道,「『上帝已經把他們結合在一起了,』你知道,『不讓一個人』——你不知道嗎?今天當我的朋友菲德——特別是跟菲德夫人結婚的時候,我不允許不建議舉杯向他們——祝酒,願,」圖茨先生眼睛盯著他的妻子,仿佛在等待靈感迅速飛臨似的。「願婚姻之神的火炬是快樂的燈塔,願我們今天在他們道路上所撒下的花朵是——消愁釋憂的雨露!」布林伯博士是愛好隱喻的,所以聽了很高興,說,「很好,圖茨!確實說得很好,圖茨!」同時點點頭,輕輕地拍拍手。菲德先生發表了一副滑稽好笑,但卻充滿感情的談話作答;然後文學碩士艾爾弗雷德·菲德先生祝布林伯博士和夫人非常幸福;文學士菲德先生祝穿著輕薄透明的衣衫的小女儐相同樣幸福。然後,布林伯博士用洪亮的、田園詩的風格,發表了他的一些想法,他談到他本人和布林伯夫人打算居住在燈心草叢中間,還談到蜜蜂將在他們小屋周圍嗡嗡飛鳴。在這之後不久,因為博士的眼睛令人注目地閃爍著亮光,他的女婿已經說過時間是為奴隸們創造的,也已問過圖茨夫人是不是要唱歌,所以考慮周到的布林伯夫人就解散了這個聚會,把科妮莉亞跟她的心上人一起送進一個很涼爽很舒適的驛馬車中。

  圖茨先生與夫人離開以後前往貝德福德旅館(圖茨夫人過去當她還是稱為尼珀姑娘的時候,曾在那裡待過),他們在那裡收到一封信;圖茨先生花了那麼長久的時候念它,圖茨夫人都因此感到驚恐了。

  「我親愛的蘇珊,」圖茨先生說道,「驚恐比興奮更壞。請鎮靜下來!」

  「誰寫來的信?」圖茨夫人問道。

  「啊,我親愛的,」圖茨先生說道,「這是吉爾斯船長寫來的信。別激動。他們正等待著沃爾特斯與董貝小姐回家來!」

  「我親愛的,」圖茨夫人臉色很蒼白,並迅速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別想欺騙我了,因為那是沒有用的。我已在你的臉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已經回到家裡來了。」

  「她是個極了不起的女人!」圖茨先生歡天喜地,非常欽佩地大聲喊道,「你完全說對了,我親愛的,他們已經回家了。

  董貝小姐已經見到了她的父親,他們已經和好了!」

  「和好了!」圖茨夫人拍著手,喊道。

  「我親愛的,」圖茨先生說道,「請別把你自己搞累了。請記住醫生的話!吉爾斯船長說——他沒有直接這麼說,不過根據我的理解,我想,他的意思是說——董貝小姐已經把她不幸的父親從他的老房屋中接出來,接到她與沃爾特斯居住的一個房屋裡;還說他躺在那裡,病得很重——大概他已垂危,還說她日夜侍候著他。」

  圖茨夫人開始很悲傷地哭泣。

  「我最親愛的蘇珊,」圖茨先生回答道,「如果你可能的話,那麼請,請,請記住醫生的話!如果你不能記住的話,那麼這是無關緊要的——但還是請您努力把它記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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