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更斯 > 董貝父子 | 上頁 下頁
二四三


  沃爾特用快樂的笑聲回答了他的歡呼,說道:

  「關於舅舅,我只想再講一句話,卡特爾船長。我想,他通過通常的方式——通過郵局或郵船——來寫信是不可能的,您懂得這一點。」

  「是的,是的,我的孩子,」船長贊同地說道。

  「您把信丟失也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什麼,沃爾,」船長神色稍稍嚴肅起來,注視著他,說道,「從我失去這位通曉科學的人,老所爾·吉爾斯,你的舅舅的時候起,難道我不曾日日夜夜、眼巴巴地在盼望著他的消息嗎?難道我的心不曾感到沉重,難道我不是一直在等候著他和你嗎?難道我不論睡著還是醒著不都在堅守著我的崗位嗎?難道在海軍軍官候補生還是完好無恙的時候,我不曾認為把它拋棄是卑鄙可恥的嗎?」

  「是的,卡特爾船長,」沃爾特緊握著他的手,回答道,「我知道您是會這樣的。我也知道您所說的,所感覺的一切是多麼忠實與真摯。我對這深信不疑。我相信它就像我相信我的腳踩在這門口的臺階上或我又握住了這只真誠的手一樣,這一點您不會懷疑吧,是不是?」

  「不會,不會,沃爾,」船長臉上喜氣洋溢地回答道。

  「我不再胡亂猜想了,」沃爾特熱烈地握著船長堅硬的手,說道,船長也同樣親切地握著他的手。「我只想補充一句:我要是動一動我舅舅的財產,老天爺都不允許!他所留在這裡的一切東西,將繼續由世界上最誠實的管家和最厚道的人照管。這個人不是別人,他就姓卡特爾。現在,我最好的朋友,讓我們談談——董貝小姐吧。」

  沃爾特將要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他的神態有些變化;當他把這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他的信心與興致似乎完全離開他了。

  「昨天晚上當我提到董貝小姐的父親的時候,她阻止了我,」沃爾特說道,「——您記得當時的情況吧?」

  船長記得很清楚,所以點點頭。

  「在這之前,我原來的想法是,」沃爾特說道,「我們必須履行一個艱難的職責,就是勸說她跟她的朋友們通信,並回到家裡去。」

  船長用微弱的沒了一聲「等一等!」或「做好準備!」或在當時情況下同樣恰當的什麼話;可是由於他聽到沃爾特宣佈他的這個打算時心慌意亂,所以他的微弱極了,究竟他說了什麼話,用只能猜測罷了。

  「可是,」沃爾特說道,「那已經過去了。我現在不再那麼想了。我寧肯重新待在那條遇難的船的碎片上(從我得救的時候起,我曾經多次在夢中在它上面漂流),我寧肯聽憑風吹浪打,隨波逐流,最後死去,也不願意她回去!」

  「萬歲,我的孩子!」船長在難以抑制的稱心滿意的衝動下,大聲喊叫道,「萬歲!萬歲!萬歲!」

  「只要想一想,她是那麼年輕,那麼善良,那麼漂亮,」沃爾特說道,「過去是那麼嬌生慣養,生來是準備接受另一種命運的,如今卻竟必須跟這殘酷無情的世界進行鬥爭!那條把她和她過去的一切完全切斷的鴻溝,雖然除了她本人之外,誰也不知道有多少深,可是我們已經看到它了。事態已經無法挽回。」

  卡特爾船長不很明白這些話的含意,但卻表示十分贊同,並用深表同感的語氣說道,很順風。

  「她不應當一個人留在這裡,是不是,卡特爾船長?」沃爾特焦急不安地問道。

  「唔,我的孩子,」船長聰明地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回答道,「這我不知道。你現在在這裡,可以陪伴她,而當你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

  「親愛的卡特爾船長!」沃爾特提出異議道。「我在這裡!董貝小姐在她純潔、天真的心中,是把我認做她的哥哥的;可是如果我自以為我有權以這種身份放肆地接近她,如果我假裝已經忘記我在道義上決不應該那樣做的話,那麼我的心該是多麼的奸詐與有罪呢?」

  「沃爾,我的孩子,」船長又露出有些心煩意亂的神色,暗示道,「難道就不能以任何別的身份了嗎?」

  「啊!」沃爾特回答道,「她這麼信任、這麼沒有保護地到這裡來避難,如果我利用這種機會,死乞白賴地向她求愛,成為她的情人的話,那麼您是不是想使她不再尊敬我(是她那樣的尊敬!),在我本人與她那天使般的臉孔中間永遠掛下一塊帷幕呢?我該怎麼說?如果我能那樣做的話,那麼世界上沒有什麼人能比您更嚴厲地責備我了!」

  「沃爾,我的孩子,」船長愈來愈意氣消沉地說道,「如果有什麼正當的理由或障礙使兩個人不能在教堂裡結合的話——你可以翻翻書本,找到這句話的時候請做個記號——,我希望我能在結婚預告中通告這一點。這麼說,就沒有別的身份了嗎?難道就沒有了嗎,我的孩子?」

  沃爾特敏捷地揮揮手,作了否定的回答。

  「唔,我的孩子,」船長慢吞吞地,用低沉的說道,「我不想否認,我覺得我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頭腦有些糊塗。至於小姑娘夫人,沃爾,你聽著,不論我多麼失望,我認為尊敬她是我應盡的責任,因此,我跟隨在你的後面航行,我的孩子,我覺得你做得很合適。這麼說,就沒有別的身份了嗎?難道就沒有了嗎?」船長重複問道,一邊心灰意冷地面對著他的倒塌了的城堡的廢墟沉思著。

  「卡特爾船長,」沃爾特用快活一些的神態,換了一個新的話題,使船長高興起來——可是他太憂慮了,沒有什麼能使他高興起來——「當董貝小姐住在這裡的時候,我們應該設法找個人來,可以服侍她。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她的親屬一個也不行。毫無疑問,董貝小姐覺得他們都是奉承她的父親的。蘇珊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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