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更斯 > 董貝父子 | 上頁 下頁 |
二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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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腸斷的尼珀說道,「他飼養了許多奶—奶—奶牛和豬,我將搭乘驛車去,在他那裡住——住下,別替我操心,因為我在儲蓄銀行裡還存有一筆錢,我親愛的,現在還不需要再去找一份工作,那是我現在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的,我的心肝女主人!」蘇珊說完之後悲痛地大哭起來,幸好皮普欽太太在樓下談話的把這給打斷了。蘇珊一聽到那,就把紅腫的眼睛擦乾,可憐地裝出快活的樣子,呼喚托林森先生去給她雇馬車,並幫她把箱子搬到樓下去。 弗洛倫斯臉色蒼白,心情焦急,悲痛,由於害怕會造成她父親和他的妻子(她的嚴厲的、憤怒的臉幾分鐘前對她來說還是一種警告)之間新的分裂,還擔心她本人已經在某些方面不知不覺地跟她多年的僕人和朋友的解雇有關係,所以甚至這時她也不敢進行徒勞無益的干涉,只是哭泣著跟著下了樓,到了伊迪絲的化粧室中;蘇珊到那裡去是向她行屈膝禮,進行告別的。 「好了,這裡是馬車,這裡是箱子,快給我滾吧,滾!」皮普欽太太在同一個時刻來到這裡,說道,「請原諒,夫人,不過董貝先生的命令是不容違抗的。」 伊迪絲坐著,她的侍女正在給她梳頭——她將出去參加晚晏——,這時她臉上保持著傲慢的神色,絲毫也不理睬。 「這是你的錢,」皮普欽太太說道,她在執行她的制度時和在回憶礦上的情形時,習慣于對僕人們逞兇肆虐,就像她在布賴頓時對那些在她那裡吃飯和住宿的年輕人逞兇肆虐的情形一樣;比瑟斯通少爺曾被惹得怒氣永久不消;「你愈早離開這屋子愈好。」 蘇珊連向皮普欽太太送一次專屬她的眼神的精神也沒有;她向董貝夫人行了一個屈膝禮(董貝夫人默默無言地點了一下頭,她的眼睛避開了除弗洛倫斯以外的任何人),然後在臨別前最後一次地緊抱著她的年輕的女主人,並接受了她的年輕的女主人的臨別擁抱。可憐的蘇珊心緒萬分激動,又堅決忍住不哭,唯恐發出一點哭聲會使皮普欽太太聽了開心得意;在這緊急關頭她臉上的表情呈現出極不尋常的種種變化,真是前所未有。 「請原諒,小姐,」托林森先生提著箱子站在門口,對弗洛倫斯說道,「圖茨先生在會客室裡;他向您問候,並想打聽一下戴奧吉尼斯和他的女主人好嗎。」 弗洛倫斯像閃電一般迅速溜出房間,急急忙忙地下了樓。圖茨先生穿著極為華麗的服裝,在樓下正在猜疑她是否可能會來,心情焦躁不安,很急促地呼吸著。 「啊,您好,董貝小姐,」圖茨先生說道,「哎喲我的天哪!」 這最後的驚喊聲是由於圖茨先生看到弗洛倫斯臉上悲痛的神色,感到深切的憂慮而發出的;這立即使他中斷了吃吃的笑聲,變成了悲觀絕望的化身。 「親愛的圖茨先生,」弗洛倫斯說道,「您對我很友好,又很正直,所以我相信我可以請您幫個忙。」 「董貝小姐,」圖茨先生回答道,「您只要說出一件事我可以效勞的,您就——您就會恢復我的胃口,」圖茨先生感傷地說道,「我已好久沒有胃口了。」 「蘇珊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是與我相識最久的一位老朋友;她突然要離開這裡了,而且是孤零零一個人離開,可憐的女孩子。她回到鄉下的家裡去。我是不是可以勞駕您照顧她一下,把她送上驛車?」 「董貝小姐,」圖茨先生回答道,「您確實使我感到榮幸,這也是您對我的厚道。這證明您信任我,雖然在這之前我在布賴頓的行為真是十足像個畜牲——」 「是的,」弗洛倫斯急忙打斷他,說道,「不——別去想那件事吧。這麼說,您肯費神去——走一走?並且當她走出門的時候,您去迎接她?謝您一千次!您使我寬心不少。她將不會覺得自己很孤獨淒涼了。您不知道我是多麼感謝您,我把您看作是一位多麼好的朋友!」弗洛倫斯懷著一片真心誠意,一次又一次地感謝他,圖茨先生也懷著他的一片真心誠意,急忙離開了——不過是向後退著走的,為的是一眼也不離開她,直到看不見為止。 弗洛倫斯看見可憐的蘇珊在前廳裡,皮普欽太太把她驅趕到那裡;戴奧吉尼斯在她身邊跳躍著,並竭盡全力威嚇著皮普欽太太;他向她的邦巴辛毛葛裙子猛撲過去,而且一聽到她的就痛苦地嗥叫著,因為這位可敬的老媼引起他胸中極大的、深切的嫌惡;這時候弗洛倫斯沒有勇氣走出去。但是她看著蘇珊和周圍的僕人們一一握手,向她這個居住多年的老家環視了一次;她還看到戴奧吉尼斯跳出去追趕馬車,想跟著它跑;他怎麼也不能理解,他對馬車裡的那位女乘客不再擁有任何親近的權利了。接著,公館的門關上了,剛才的忙亂過去了,弗洛倫斯的眼淚簌簌地流下,她為失去老朋友而哭泣著,這位老朋友是誰也不能代替的。誰也不能。誰也不能。 圖茨先生是一位忠實可靠的人,他在轉瞬之間就攔住這輛單馬篷車,對蘇珊·尼珀說明了他所受託的任務。蘇珊聽到以後,比剛才更大聲地哭了起來。 「以我的靈魂和身體發誓,」圖茨先生在她身旁坐下,說道,「我同情您!說實話,並以我的榮譽發誓,您對您自己的感情還不比我瞭解得更清楚。我不能想像,有什麼事能比離開董貝小姐更可怕的了。」 蘇珊這時縱情痛哭,看到她那悲傷的情景真是令人感動。 「我說,」圖茨先生說道,「別這樣!您知道,至少我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圖茨先生?」蘇珊哭著問道。 「唔,到我家去,先吃一頓晚飯再上路,」圖茨先生說道。 「我家的廚娘是一位品格極為高尚的婦女——心地極為慈善,她一定會高高興興地把您照料得十分舒適如意。她的兒子,」圖茨先生補充介紹道,「在慈善學校中受過教育,後來在一個火藥工廠中被炸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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