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在此之前,霞從未爽約。在飯店或者公寓幽會時,就是有時晚一些,大約十分鐘或者二十分鐘之後也一定會來。然而今天過了約好的時間依然沒來。

  老實說,一直到臨開車,伊織還堅信她不會不來。

  為什麼沒來呢?是誤了電車?還是突然出了什麼急事?

  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也該打個電話來。今天出發之前,伊織一直呆在青山的公寓裡,沒接到電話。

  如此看來,是在來的途中出了什麼事情……

  伊織再一次環視四周。檢票口附近,出出進進的人依然很多。已經到了星期六下午,人似乎越來越多了。

  伊織又等了一會兒,走向售票處,把車票改簽成下一趟車,又回到剛才等候的地方。

  也許是她弄錯見面地點了?或者搞錯時間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別的原因。

  伊織繼續等待。揚聲器又傳來了下一趟「光號列車」發車的通知,檢票口上方的指示牌不斷變換著。過了約定的時間已將近三十分鐘。伊織走向檢票口左手的「問訊處」,詢問湘南列車的運行情況,得到的回答是沒有異常。

  時鐘指針一蹦一蹦地向前轉著,指向四十分。「再等五分鐘……」他安慰自己,繼續等下來,但依然不見霞露面。

  看來,這恐怕不單純是遲到。伊織又環視了一遍四周,感到霞確實沒來,於是走向左邊的公用電話。

  如果霞正在來這裡的途中,即使打電話,本人也接不著。接電話的不是女傭就是她女兒,然而霞不會把今天的事兒實話實說地告訴他們,可能只是隨便編個理由。而如果這時找霞,反而會引起懷疑。

  伊織拿著話筒猶豫不決。再稍等一會兒吧!但是到這時候還不來,那就肯定出了什麼事。他正不知所措時,一個年輕小夥子從後面探過頭來,意思是說,如果不打的話,趕快讓開。伊織被逼無奈,撥動了電話號碼。

  撥完了堂的局號碼接著要撥霞家的號碼時,他又猶豫了。不來就算了,著急打電話過去,實在沒面子。剛想到這裡,哢嚓一聲,硬幣掉進去,電話通了。他耳朵聽著話筒還在猶豫著想掛斷電話,裡邊已經傳出了女人的聲音。聲音年輕而顯得冷淡,是她女兒。

  「啊,你母親在家嗎?」

  刹那間,對方驚叫一聲,顯得有些慌亂。好像只聽聲音,她就已經知道是伊織。

  「她正在休息。」

  「正在休息……」

  伊織鸚鵡學舌似地重複了一句,接著又問:

  「是不舒服嗎?」

  「哎,有點……」

  女兒支吾著,不肯回答。

  「生病了嗎?」

  「……」

  「能請你母親接電話嗎?」

  「她正在休息。」

  「她在家嗎?」

  「是的……」

  女兒的回答不得要領,但從她態度來看,事情非同尋常。

  「那麼……」

  伊織點點頭,意識到不能再問下去。於是又說道:

  「請轉告你母親,我來過電話。」

  放下電話後,伊織開始思索起來。

  昨天通話時,霞隻字未提生病的事,答應肯定按約好時間前來。如果現在正休息的話,難道是通話之後突然生病了?但是在此之前,他從沒聽霞說過有什麼病。她雖然說過血壓稍微偏低,有時貧血,但這總不至於影響她前來赴約。也許是得了什麼重病?

  但是,最令人擔心的是她女兒說話的口氣。一聽是伊織的聲音,她答話的聲音立刻顯得很狼狽,只說了一句,「她正在休息」,就立刻閉口不語,問她什麼,她都只是重複著同一句話。霞如果在家,總該出來接個電話,但卻根本沒這種跡象。相反,伊織感到,她是想阻止霞和伊織說話。

  無論如何,照目前這樣子,不可能再去京都了。正因為和霞在一起,他才想去。獨自一個人,根本沒必要出門。但如果不去,又必須退掉旅館和車票。車

  票倒還好說,旅館好說歹說才定下的,實在難以退掉。然而,又不能放置不管。伊織當即給京都旅館打通了電話,解釋說一同前往的另一個人因急病不能去了,鄭重地表示道歉。

  「我們根本沒什麼,以後有機會請來光顧。」

  話雖說得客氣,但能想像得出對方不高興的表情。放下話筒,他又環視了一遍檢票口周圍,依然不見霞。如果生病,究竟是什麼病?也許是胃痙攣或闌尾炎,或許是受了外傷。如果受了外傷,也該直說呀!伊織思索著向八重州站口方向慢慢走去。

  剛才還在做今晚的美夢,但得知不能見面,他立刻就泄了氣。出師不利,碰了一鼻子灰,他感到心裡憋的慌。看樣子,目前也只能先回家去等霞的消息。

  他說服自己,準備回公寓,但忽然想起離開家時富子還在,所以又給公寓打了個電話。

  「有電話嗎?」

  出門時說好了要去京都,中途又突然給家裡打來電話,富子也似乎感到不可思議。

  「現在您在哪兒?」

  「有點事誤了車。沒有我的電話吧?」

  「沒有。」

  他期待著霞和他聯繫,但富子的回答卻十分冷淡。

  「那麼,您現在去京都嗎?」

  「不,看來今天去不成了。我現在回公寓。」

  「那麼,我給您準備晚餐?」

  「我在外面吃,你可以回家了。」

  幽會告吹,垂頭喪氣地回家。有富子在場,會很不舒服。

  「我再過一小時後回去。如果有電話,請幫我記下來。」

  「知道了。」

  伊織直奔出租車乘車處走去,但途中看到小賣店旁邊擺著公用電話,又站住了。雖然不是因為沒見到霞才想來打電話,但確實是為了穩住無處發洩的煩躁心情,他才撥通了自由之丘家裡的電話。

  「啊!是爸爸呀!」

  接電話的是真理子。因為電話很突然,她好像吃了一驚,但立刻又覺得自己滑稽,獨自笑了起來。

  「美子怎麼樣?」

  「打著石膏,住院了。她還說已經不痛了,想去掉石膏呢!」

  「還要在醫院住多長時間?」

  「大夫說,再過一星期,拍張片子,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媽媽說讓她多住幾天,那孩子一回家,誰也管不住她。」

  「看來,還算順利。我有點擔心,告訴美子,以後別淘氣了。」

  京都之行突然中止,沒處打發時間,因此突然想起孩子受傷的事。話雖如此,有一點卻實實在在,除了霞,他最掛念的還是孩子們。

  一個小時後回到公寓,到書房一看,桌子上放著一張字條,上面寫的小字與富子的身體極不相稱。

  「我一直等著,但沒有電話。我先回去了。下午三點。」

  伊織看完字條,揉成一團扔進了紙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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