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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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我好像不注意忘了東西。在洗手池旁邊不是有一個放梳子和剃刀的小盒嗎?那裡邊有一個頭髮卡子吧?」 「是頭髮卡子?」 「我可能忘了一個卡子,您能幫忙看一下嗎?」 今天早晨伊織曾經去過洗手池那裡,沒發現有髮卡。 「不記得有髮卡呀!」 「您看了嗎?」 這麼一說,自己心裡也沒底。雖說去過洗手池,不過像平常那樣刷牙洗臉,並沒留意看。 「請您仔細查看一下!要是別人看到那種東西,肯定覺得奇怪。」 伊織放下話筒,走向洗手池。正面是水龍頭,白瓷磚洗手池的右手有一個放梳子和剃刀的小盒。兩隻梳子散亂地重疊在一起。扒開梳子,看了看盒子裡,梳子下面露出一支U形髮卡。霞說的可能就是它。伊織拿到手上,回到客廳又拿起話筒。 「有一根。」 「對不起,真粗心。麻煩您扔掉它。」 僅僅忘了一隻髮卡,霞就慌慌張張地打來電話,伊織感到好笑。 「不,我要好好保存起來。」 「別開玩笑!求您了。我本來不想為這種雜事給您打電話。」 「不,我倒是因此而兩度聽到你的聲音。」 伊織手裡玩弄著髮卡,低聲說道。 「你現在幹什麼呢?」 「什麼……」 「雪怎麼樣了?」 「那之後就停了。現在已經快化完了。」 「山茶怎麼樣了?」 「……」 「今天早晨,我看著這花,一直在想你。」 話題突然改變,霞似乎有些迷惘。沉默了一陣之後,她問道:「工作結束了嗎?」 「剛剛幹完,正在發呆。我本想給你打電話,一直忍著。」 伊織凝視著裝飾框上的山茶說道:「我怕打電話給你添麻煩。」 「對不起,請您等一下。」 突然傳來放下話筒的聲音,好像霞離開了。霞沒有馬上回答,伊織感到霞的丈夫可能在那裡。伊織由此想到霞的家。她家可能是堂海邊的一座巨大宅院。從朝南的窗戶可以看到湘南寬闊的海面,遠處顯現出伊豆半島。庭院坐落居室周圍,角落裡建有一間茶室,山茶在旁邊盛開。她的丈夫高村章太郎就呆在這古香古色的宅院裡。現在正是中午,他可能正在吃過點的早飯,也可能在裡面的房間會客。電話之所以中斷,可能是丈夫有事找她。霞昨晚依偎在自己的懷抱中,現在她又是如何對待自己的丈夫呢?剛想到這裡,他感到似乎有人走來,話筒裡傳來霞的聲音。 「對不起,讓您等了。」 「是不是很忙呀?」 「不……」 話雖是否定,但卻沒有底氣。大概還是丈夫找她有事。 「那麼我就掛電話了。下星期二,沒問題吧?」 伊織又叮囑了一遍昨夜分手時約好的時間。 「下午六點。」 「是。」 霞客客氣氣地答了一句,然後說道:「把髮卡扔掉!」 「等你星期二來了之後再扔。」 他說完放下話筒,聽到哢的一聲。室內又恢復了原有的靜謐。 醒過神來,伊織發現髮卡依然放在自己右手掌上。昨晚上床之前,霞曾在洗手池那裡解開頭髮。霞的髮式是兩邊蓬鬆,後面梳成一束。原來這是用幾隻髮卡做成的。髮卡可能有二十多隻,也許更多。回家時霞又梳成了原來的髮式;至少在伊織看來是如此。大概是時間短而過於匆忙,數十隻髮卡中,有一隻忘記了。 伊織想,霞忘記髮卡倒無所謂,但她因此而特意打來電話,倒是十分可愛。實際上,這種事根本用不著慌張,一般女人即使忘記了髮卡,也會滿不在乎。這是認真?或者是為了打電話而故意忘掉了一隻髮卡? 看上去,霞不像是耍這種手腕的女人。伊織安慰自己道:霞如此看重髮卡的事,正說明她對自己十分認真。 幾乎在放下電話的同時,門鈴響了。他想,編輯來取稿件,似乎有些早,打開門一看,是女傭。 「今天早晨地震了,而且下雪了。」 女傭像是告訴平時晚起的伊織一大新聞似地說道。 「我知道。」 「連地震也察覺到了嗎?」 看到伊織點了點頭,女傭露出了洩氣的神情。 「您起得那麼早呀?」 女傭名叫平川富子,五十二歲,體態微胖。她從一年多前來做女傭,已經很熟悉。嘴碎可算是個缺點,但要她做的事都做得很好。 「您喝點什麼嗎?」 女傭脫下大衣,走向廚房。 「來杯茶吧!」 伊織走進書房,準備好要發走的郵件。兩封信和一張明信片,他接著又急忙寫了一張明信片。他拿著這些郵件回到客廳,發現茶已經沏好了。 「今天真是挺乾淨呀!」 富子自己也坐下來喝杯茶,看了看四周。 「是嗎……」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準備端起茶碗,卻發現髮卡還放在桌上。大概是剛才聽到門鈴聲,急忙去開門而忘了的緣故。 在兩人相對而坐的正中間,從陽臺射進來的陽光照得髮卡閃閃發光。伊織想把髮卡藏起來,可如果現在伸手去拿,反而更顯眼。女傭本來就對這種事情很敏感,也許早已察覺。或者正是因為已經發現,所以剛才故意說了那麼一句挖苦人的話。 自己也太粗心了。但現在再藏,反倒不自然。伊織定下心來喝茶。他剛喝了一口茶,放回茶碗,富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像是揀垃圾似地拿起髮卡,順手仍進了旁邊的煙灰缸。 「還有別的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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