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異戀 | 上頁 下頁
五二


  雛子那天晚上到很晚才回來。通常雛子和副島見面都會在外面進餐,所以信太郎到九點還裝著沒事。

  但到了十點、十一點都沒有計程車的聲音往別墅這方向來,坐立不安的信太郎忍不住打電話給副島。

  那時已過了十一點半了。出來接電話的副島說,和雛子在傍晚的時候就分手了。

  「這麼說起來,雛子的樣子有點不對勁。是有什麼事嗎?」信太郎被副島這麼一問,說「沒事」就這麼敷衍過去。」

  等到計程車在別墅的玄關前停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夜一點。一直在陽臺等雛子的信太郎和我跑步到玄關,看起來心情很好的雛子走進來,用很抱歉的口氣說「我晚回來。」信太郎擋在雛子前說「到哪去了?」

  雛子像在嘔氣一樣撇了他一眼。「我和副島見完面後和他見了面。」

  「他?是誰?」

  「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

  「你夠了吧!」雛子仰起頭歎氣,「我沒打電話回來說會晚回來是我不對。但是不要這樣好吧?小信,這樣子鬧,我實在很煩。」

  「煩?我才覺得煩呢。」

  雛子瞪大了眼。「你說什麼?我哪裡讓你煩了?」

  「所有的事。」信太郎很明顯地用嘲諷的語氣說,「為了想見那個男人,不擇手段。說謊面不改色。對你會變成這樣感到厭煩。」

  「我知道了。」然後在臉上擠出笑容,這麼一來使雛子看起來有點醜。

  「但是告訴你好消息。今天晚上我和他什麼也沒做。連親吻都沒有,連手都沒握,只是在一起而已。怎麼樣,滿足了吧?」

  突然,信太郎手掌揮過來,雛子手拿著的皮包滾到角落。雛子手扶著臉頰沒有倒下來。眼光裡沒有恨,也沒有憤怒,也沒有不安,也沒有畏怯,有的是好像做了惡夢一樣的一雙潤濕的雙眼。她慢慢地眨眼,居然微笑起來,「真奇怪。我要是跟他上床就好了,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被打了?」

  信太郎又是一掌揮過來。比上一次更用力。

  雛子身體反彈肩膀撞到牆壁,然後就這麼滑到地上。我用兩手掩住口。雛子的唇角裂開來,流出了一條血絲。

  但是雛子還是沒哭,也沒有口出惡言,也沒有發抖。臉脹得通紅,但是沒有失去冷靜。好像在那時欺下犯上的,反而是信太郎。

  過了一會,雛子終於用手在地上摸到了皮包,慢慢地站起身。拍掉沾在迷你裙上的灰塵,又甩一甩帶點波浪的短髮,用很沉穩的動作脫下鞋子,然後穿過我和信太郎身旁上了二樓。

  從那天起,大概有一個禮拜信太郎和雛子都沒有跟對方說話。別墅的氣氛很僵,完全陷入沉悶之中。有時電話一響,雛子就會不知從那裡奔過來接。交談的時間不長。信太郎裝得若無其事,雛子一掛上電話就馬上叫計程車。

  她會只對著我說「我出一下」,然後開始準備出門。就算問她到哪裡她也不會回答。她出門前一定會噴上香水。那個香味會留在屋裡揮之不去。由於她人不在,更讓人有淫穢之感。

  但是即使在那個時候,雛子並不會晚歸。就算晚一點也是在六點以前回來。然後和我一起開始準備晚餐。有時大概是跟大久保一塊去購物吧,在舊輕井澤只有夏季才營業的明治屋.買回來一大袋滿滿的食物。那樣的日子家還真有家的氣氛,桌子上會堆滿了精緻的菜看。

  和別墅越來越陰沉的氣氛正好成反比,雛子一天比一天更美麗。我常常屏息偷看著對著切菜板切著菜的雛子,看她鼻頭上冒出的汗珠在光澤亮麗臉頰上。要是目光一直盯著她的話,她偶爾會猛然回過頭來說:「怎麼了?小布,在看什麼?」我會慌慌張張地敷衍說「沒什麼」。

  雛子眯起眼微笑,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我眼中映出來的可愛的人兒笑。那時我會想:「呀,這個在戀愛中的女人,是那麼地狂熱。」我暗地裡會衝動地想,只要能冷卻她的熱情,我什麼都願意,總是有些辦法的吧。

  我會想,雛子和大久保見面時到底都做些什麼呢?說些什麼話?是用什麼樣的目光凝視對方呢?

  還有一點最不可思議的,大久保是電器行的員工,就像他自己說的,夏季期間店裡是沒有公休日照常營業的。雖說是小鎮上的電器行,碰到許多觀光客前來的夏天該是十分忙碌才對。

  他怎麼會有辦法在雛子有空的時候,放著工作不管跑出來和她見面呢?

  雖然我決定八月十號回鄉省親,但在前一天,我偶爾親眼看到了苦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那天我說想到輕井澤買些東西帶回家當禮物。雛子一聽馬上就說我也去。沒多久,雛子叫的計程車就來了。信太郎在二樓關在書房裡工作,沒有出來送我們。

  我一開始就知道雛子並不是要陪我買東西,而是利用這個機會跑去見大久保。正如我想的一樣,在計程車快到中輕井繹車站時,雛子朝著司機說:「請靠邊停一下,我要打個電話。」

  雛子在藥房前的公共電話亭打了電話,回到車上向我說,「繞一下路沒關係吧?不要擔心,車錢我會付。」

  「沒關係,有什麼事嗎?」

  「我想到小瀨溫泉。我在那裡下,然後你就坐原車到舊輕並澤去。」

  雛子是這樣向我說明的。她打電話到信濃電器行,聽說大久保現在在小瀨溫泉修理旅館的大型冰箱,所以自己到小瀨溫泉去會他。只要看上一眼就好,就算是幾秒鐘只要能看到他的臉就滿足了。她這麼說。

  信濃電器行是在離輕井澤車站走路兩三分鐘的地方。好像雛子不知怎麼的和那電器行老闆混得蠻熟的。恐怕老闆也猜得出,為什麼從東京來這裡的別墅避暑的漂亮少婦,會對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工這麼感興趣吧。

  所以他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被問到大久保的行蹤就據實以告。老闆恐怕就是這麼沒多去思考這個問題而且還覺得有趣吧。

  當然雛子為了報答他,一定也包給他些錢當作回禮吧。但是我沒見過電器行的老闆,聽雛子形容是一位五十歲左右、老是笑嘻嘻的、身材肥胖短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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