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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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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不錯嘛。東京的夏天太熱了。對了,這個怎麼樣?我算你便宜一點。」 男人這麼說,故意模仿剛剛的老婦人的語氣說:「真是不巧,我先生不喜歡有香味的果實……這麼一來,我可沒法度了。」 我又笑開了。「這會結出香香的果實嗎?」 「當然啦!這是槨(marmelo,葡萄牙文。為甜瓜的一種,甘酸可口)。」 「槨?」 「和梨花很像的呀。」 「梨花?」 「年輕人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懂。」男人皺起眉,「不知道嗎?感冒的時候喝梨花酒就會好。用梨花果加上燒酒,沒喝過嗎?」 「呀!那個呀!我微笑,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做的梨花酒,用有蓋子的玻璃瓶裝著,放在流理台的下方。」「就是那個梨花果呀,我知道。我好喜歡那個香味。」 男人不厭其煩地推銷說,種了以後過十年,最多十五年會長出很漂亮的果實。想到在十年及十五年遙遠的將來後,這個瘦小的樹苗會開花結果實在不可思議。 「我很想買,但是不巧忘了帶錢包。」 「你父母呢?在東京?」 「不,仙台。」 「嗯,仙台呀,我只去過一次。在回松島的路上。」 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陣。眼睛溜溜地看四周,然後把我叫過去。「這個給你。」 「什麼?」 「沒什麼,拿去。」 「但是……為什麼?」 「送你當紀念。來輕井澤打工的紀念。或許把它帶由仙台讓母親種在庭院裡。過了十年,你結了婚生了一群小孩後,果實就結成了。然後想起來很久以前在輕井澤有一位先生送樹苗給我。要是這樣的話,我也很高興。」 男人用放在旁邊的舊報紙,把樹苗胡亂包起來遞給我。我說「謝謝」。 這個樹苗種在他們別墅的庭院裡的話……我馬上這麼想。等果實結成了,他們准已是邁人中年嘍。要是他們眺望著庭園,朦朧回憶起以往時,能想起我的話,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這麼一想就坐立難安。 我抱著樹苗,開始往回走。想把它種在別墅的庭院後,什麼都不成就回東京。 我被這個「將樹苗種好,沉默地離開他們」的想法所吸引。然後把打工辭掉,也不再去目黑的公寓。但就算我從他們的眼前消失,樹苗會繼續成長、茂盛、開花。偶爾來到輕井澤看到這株樹,他們即使不願意也會想起我。 太好了!雖然是有點傻,但是我真的為了這個幼稚的想法而興奮得很。 在中輕井澤車站前的十字路口往左彎,正要沿著十八號公路走的時候。不知哪兒傳來急躁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另一頭的車道叫「小布」,我看到信太郎把車停下來幾乎整個上半身露出駕駛座向我招手。在後面的車輛不高興地按著喇叭,但是信太郎卻不為所動。 「待在原地,不要動。聽到了沒。我馬上過去。」信太郎這麼說,然後加速前進,四周全是喇叭聲。 我好像在做夢一樣。信太郎的車在十字口先左轉消失後,大概在相當近的距離回轉,以闖紅燈的車速開過來。在我站的行人道的旁邊緊急煞車停了下來,後面的卡車發瘋似地按嘈喇叭。 「上車!」信太郎開車門,像在發怒—樣說「快點」。我沒說話,上了車。抱著樹苗的頂尖磨擦著車頂發出聲響。 信太郎什麼都沒說開著車。車速相當快,急駛在公路上。進到別墅的石子路後往右轉,然後用力踏煞車。我的身體還有他的身體都往前傾。 「開得太快了。」我說,「不像老師開車的方式。」信太郎看著我。看不出臉色發白或是情緒不安。但是有我沒見過的那種強悍。「跑到哪裡去了?害我擔心死了。雛子說要一起來找,但是怕小布要是回來家裡不能沒有人在,所以沒來。還好找到了,真的。」 我不知到底算好還是不好,但努力看起來很輕鬆,裝得投事的樣子。 「中輕井澤車站有花市,一位先生給了我這個。」 「這是什麼?」 「是槨。」 他點點頭。我竭盡所能不懷好意地瞪著他。「雖不是用錢買來的東西,但想留給老師和雛子作紀念。等下我把它種在院子裡,然後就回東京。」 「什麼?」 「回家呀。回東京。」我重複說。然後喉嚨哽住了,聲音顫抖著:「這裡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說什麼?小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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