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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信太郎把背舒服地靠在正後方的書架。「我的事?想問什麼?」

  「我也弄不清楚自己想問什麼。在一起工作以後,知道了許多您的事,但是也感覺還有很多事不知道。」

  結果說了別有含意的話,一出口就後侮了。但是信太郎像是玩文字接龍遊戲的小孩一樣,用很天真無邪的表情等我說下去。

  我微笑。「老師是哪兒人呢?」

  「是足利人。雖這麼說,在足利只待到十一歲。我父親過世後,他們家那邊和我母親處得不好,所以帶著我離家出走。」

  「然後就來了東京嗎?」

  「嗯。上來東京以後,經歷了不少事。結果我母親到旅館工作,沒多久,被旅館的主人看上了,當上他的小老婆。」

  「小老婆?」

  「就是第二號。旅館的主人是結了婚的,有三個小孩,蠻富有的。他為了我母親和我,幫我們準備了一間小房子,讓我們過得很舒適。他對我的恩情我還也還不完,因為他我才上得了大學。」

  「那麼,所有的費用都是他出的羅?」

  「嗯,全部都是,就像對自己的小孩一樣。不,比對自己的小孩還要好。我母親過世以後,那個人還是在金錢方面援助我,一直到我從研究所畢業。要是沒有他,我的人生一定會不同,也沒有今天的我。我也不會在大學教書吧,當然也不會跟雛子結婚,也不會有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姐,每個禮拜和我一起關在書房吧。」

  我假裝沒聽到最後那句話。「現在還和那位先生有聯絡嗎?」

  「沒有。」信太郎搖頭說,「他在我研究所畢業那年去世了,好像是在等著我畢業一樣。」

  我歎息。「真是很富戲劇性,簡直像小說一樣。」

  他搖晃著身體笑著說:「像言情小說,要不就像少女漫畫一樣。」

  我沉默著。用湯匙攪拌著已經涼掉的咖啡,想起在三團俱樂部第一次見到他時,我認定他是應該受到輕視的。一想起來就覺得不好意思。同時,對他這樣早年喪父、與母親生離死別,受到別人援助才有今天的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切的同情。

  「下個問題呢?」信太朗問。

  我抬起頭。「老師在現在還是過著很戲劇化的生活喔?」

  「你是指什麼?」

  「和雛子的關係,還有很多……」

  「為什麼和雛子的關係很戲劇化?」

  「和子爵千金私奔,又和子爵岳父修好。而且現在雛子還和老師的學生有肉體……」

  想說肉體關係,但是說不下去。我咳了一下改口說:

  「反正就是,老師的學生和雛子有特別親密的關係,老師卻完全不在意嗎?」

  「這樣就算是戲劇化的生活嗎?」

  「對呀!」

  「哈哈。」他笑說,「這不算什麼嘛。」

  「以我這麼平凡的人來看已經很了不得了。」

  從敞開著的窗戶飛進來一雙大飛蛾,繞著電燈轉。翅膀一張開灑下粉,紛紛地落在餐桌上。我們不約而同地注意著蛾的一舉一動。「的確,我和雛子的關係很特殊。」他說,「但雖特殊,我倒不覺得我們是異常。我們就是這樣的夫婦,只是這樣而已。」

  「我想是因為老師有自信。對自己,還有對這個世界。」

  「我不認為這是有沒有自信的問題。」

  「那是為什麼?」

  「是嗜好的問題。我喜歡平常人認為很猥褻的行為,只是這樣。」

  「這麼說的話,我也一樣。」我有點贊同。「我不喜歡高貴驕傲的事物。覺得很厭煩。」

  信太郎嘻嘻笑,但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才是對小布的事一點都不清楚呢。你是個很謹慎的人,什麼都不說。」

  「我已經說了很多了。」

  「你父母在仙台經營雜貨店。有一個妹妹。小學時體育成績很糟,跳箱子都跳不過,到了中學喜歡教日本歷史的老師。高中時代一天吃上五餐,喜歡和朋友一起看三島由紀夫的作品……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我笑。「你還記得真清楚。」

  「男朋友呢?」

  「什麼?」

  「沒有來這裡過夜的男友嗎?」

  「沒有。」

  信太郎調侃我說:「真是可借。我要是和你同學校的話,一定馬上就對你一見鍾情。每個晚上到這公寓下抱著吉他唱情歌。

  「要是想灌我迷湯的話,也請你講得像一點。」

  「才不是奉承,是真話。」

  「老師這張嘴就是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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