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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唐木靜靜地搖頭:「你沒有必要再費心了。」

  「我去看你。」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脆弱的樣子。」

  「那麼,寫信給我。」

  「為什麼呢?」

  他好像喉嚨硬住了。臉上一瞬間好像浮起了想笑的表情,但是又馬上消失。

  「布子。」他喃喃低語,「這樣就夠了。」

  我動也不動。窗外的街道上有大卡車經過,地面輕微地震動,震得小櫥櫃的玻璃門也搖晃起來。唐木突然像是滿臉怒氣,撇過頭往門口走。門被打開,然後又被關起來。可以聽到下樓梯的聲響,然後就再也什麼都聽不到了。

  我盯著留在電暖桌上的備用鑰匙。從唐木留下來的一包煙中取出最後一根姻,點上火。

  吸完了以後,把煙灰缸的灰燼倒進水槽邊的垃圾箱中,再把煙灰缸洗乾淨,將散落在電暖桌上的煙灰用濕布擦掉,然後再把抹布洗乾淨。

  我真正哭出來,是在那天晚上去澡堂洗澡時。我放著水,一面洗著頭,一面將水往臉上倒。我想我可是哭夠了。

  4

  隔周的禮拜四,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和板田春美及她弟弟見面。我想謝謝人家幫我找工作。不光只是春美,也應該向她弟弟表示一下,所以拜託春美介紹她弟弟給我。

  春美的弟弟比我大一年,那年四月才剛升大四。我記得他好像叫浩二,板田浩二。他是網球社團的成員,在約定時間出現時,腋下還夾了一個網球拍。

  我記得,他和我周圍的學生一樣,沒有留長髮,而是把短髮旁分。穿著繡有校徽的網球衣。

  但是他的長相如何、還有和姐姐春美像不像,我都不太記得。我和春美的弟弟就見了那一次面,以後沒有再見過面。

  我向他道謝介紹我這份工作時,他頗有含意地微笑問道:「對那位老師的印象如何呀?」

  「這個……沒什麼特別的。」

  「他長得很帥吧。」

  「嗯,算是吧。」

  浩二又笑起來。「不要裝了,表情根本寫在臉上。他在我們學校的女生間可是受歡迎得很呢。後來大家都怪我說:「為什麼片瀨老師的工作會落到別的學校的學生手上呢。」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春美說,「一猶豫,就抓不住幸福了。不管工作或戀愛都一樣,要馬上決定,然後馬上行動,只有這樣才行。」

  「可以看得出那位老師是個很怕麻煩的人。要是一般找學生幫忙,一定會問東問西的,但是他完全沒有興趣。我一跟他提姐姐介紹你的事,他就說那就這個小姐吧。好像這麼一下子就決定了。」

  「這個小子,嘴巴甜,蠻受長輩喜歡的。」春美笑著說。「說片瀨先生很信賴他,做姐姐的是怎麼看也看不出來為什麼。」

  「我可是很優秀的喲。」

  「說什麼笑話。我看你呀,是會拍馬屁。」

  我有好一陣只是聽著這一對很親近的姐弟的對話。雖然蠻想問有關信太郎高攀雛子,還有雛子是子爵的千金的事,想確定這是不是事實。但不知為什麼,就是問不出口。大概心裡有一半告訴自己,這些事並不重要吧。

  反而是潔二先提出這個話題。「你知道嗎?」他問,「片瀨先生的夫人是某前子爵的千金喲。」

  「好像是耶。」我說。

  「真是的,這麼快就告訴你這些呀。真受不了。」

  「什麼啦?你們在說什麼?」春美要求我們解釋。浩二就將片瀨夫婦到結合為止,所發生的事告訴他姐姐。和我從信太郎那兒聽來的差不了多少。

  「師母的父親叫二階堂忠志,你這個也聽說了嗎?」浩二問我,我搖頭。

  「所謂的二階堂忠志呢,就是現在二階堂輪船的董事長。年輕時就自費到德國和法國留學,好像在那些地方位了好一陣子。現在位在本鄉,住的地方可是很不得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到貴族制度廢除前為止家裡有好幾個傭人。老師的夫人有一位年紀差她很多的哥哥,這個人東大畢業以後在外交部做事,是高級知識分子。師母的母親是男爵家的千金小姐,生了師母以後就過世了。」

  春美相當驚訝地插嘴說:「你倒知道不少。」

  「這可是有名的閒話,上片瀨課的人大家都知道。」

  「所以呀,那位老師是高攀上家世高貴的千金小姐,可真有勇氣。」

  「說是這麼說,但是師母真正當子爵千金的時間相當短,我看不是看上家世,而是看上錢吧。師母家那邊,錢可是留下來不少,老師也很會說話,所以在錢方面得了不少好處。現在住在公寓是相當便宜租來的吧!連在輕井澤的別墅也弄到了手。我看呢簡直像是男性版的灰姑娘。」

  「輕井澤的別墅?那是什麼?」

  「二階堂的子爵時代擁有的別墅,我們這一群也僅僅去玩過一次。建築物本身是根舊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腹地相當廣闊,感覺好像可以升火露營這麼大。」

  春美問:「那位老師是怎麼和這麼有錢胸老婆認識的呢?是在豪華的派對嗎?」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師母好像有點叛逆。在貴族上的學習院念書時,到啤酒屋打工,老師常到那家店去,然後就這麼墜人情網。兩人相逢倒沒什麼戲劇性。」

  「那麼,那位老師是人贅嘍?」

  「是私奔,不能算是光明正大的入贅吧。」

  「說的也是。」春美歎息說,「但是即使不是人贅,這種事還是很傷自尊的不是嗎?唉,我不是老古板才這麼說。現在這種時代,丈夫靠妻子家的資助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要本人不覺得不好也沒什麼。但是即使這麼說,男人的自尊心,還是多多少少會有點受傷而鬱鬱寡歡吧?」

  「但是好像只有那位老師不會這樣喲。」浩二這麼斷言。然後好像尋求同意似地朝向我看。「矢野小姐不這麼覺得嗎?」

  我回想起信太郎以近乎洋洋得意的態度告訴我和雛子結婚的經過,就說:「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

  「那可真奇怪。」春美說,在豐滿的乳房下插起兩手。

  「是毫無愧色地享受好運羅。」

  「要是我的話,有那樣的老婆會是負擔。」浩二這麼說然後笑起來,「但對那位老師來說,不過是偶爾陷入情網的女人正好是資產家的女兒。就是這麼幸運而已。」

  「那位老師幾歲呀?」

  「三十三、四歲左右吧。」

  「這麼年輕就當副教授呀。一般來說不太可能對不對?」

  「好像是特別的拔耀,但是他倒是個做學問的人,不時發表研究論文。其他教授也蠻認同他的。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傳說他是走雛子家世的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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