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野蒿園 | 上頁 下頁
五六


  只要一想到這事苦被宮子和伸代她們知道會怎麼樣,迪子便不寒而慄。

  「討厭啊……」

  迪子握著聽筒,一副欲罷不能的模樣。

  「明天我能出來。」

  「呃……」

  「明天傍晚見面,我再詳細告訴你。」

  「夫人正在那樣的時候……」

  「明天她也許能安靜一些。」

  妻子圖謀自殺,可是在第二天,卻和引起她自殺的另一個女人見面,這樣的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迪子頭腦裡一片混噸。

  「今夜你一直在醫院裡嗎?」

  「大概是的。」

  「請多保重。」

  「不要對別人講。」

  「當然,我不講。」

  對別人怎麼講得出口!迪子在心裡喃語道。

  「正因為事出有因,所以我只想和你聯絡。」

  「我明白了。」

  「那麼,再見…」

  「再見。」

  迪子點點頭,放下聽筒。

  回到房間,秋季的一天已經投暮。秋雨依然漸慚瀝瀝地下個不停。

  迪子聽著單調的雨聲,又鑽進床上。

  她一邊想著必須有所盤算,一邊卻思緒紛亂,怎麼也集中不起來,只是怔怔地注視著昏暗的天花扳。

  「姐姐,你怎麼了?」

  亮子又回到房間,打開電燈。

  熒光燈豁然撚亮,迪子被投在那光亮裡。

  「你在哭?」

  「沒有……」

  迪子忙轉過身去。

  沒什麼值得哭的,至少對迪子來說,不是那麼悲傷的事。可是,眼淚卻偏偏往外淌,究竟是因為驚恐失措?還是因為來不及調整自己的感情?

  「他說什麼了?」

  「行了,你下去,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裡。」

  「嘿……」

  亮於誇大地皺著眉頭,扮了個鬼臉。

  「那麼,你一個人好好地苦惱一下。」

  亮子走後,迪子起身關掉電燈。現在的狀態,最好是在黑暗處聽著雨聲渡過。

  迪子已經沒有勇氣和自信面對著光亮。

  儘管圭次告訴了夫人,但把夫人逼進自殺境地的根本原因在於迪子。迪子一邊表面上和圭次相親,交往得很好,一邊實際上和阿久津維持著已經有兩年之久的關係。

  淬然得知迪子在和丈夫、弟弟兩人同時往來,夫人無疑受到了打擊。和丈夫有默契,那是當然的,但卻一無所知,這樣的打擊把夫人摧垮了。

  遭到背叛卻還蒙在鼓裡,受著丈夫和迪子的欺騙,這樣的屈辱,對夫人來說,也許更感委屈。

  我,是個多麼可惡的女人啊!

  房間裡已經漆黑,迪子在黑暗中傾聽著自己心臟的鼓觀。

  一個女人能做出把另一個女人逼進死路的舉止嗎?那縱然是為了獨佔愛戀著的男人,竟然讓人哀傷得想死嗎?

  事到如今,夫人是死是活已經變得無關緊要,痛苦得想死,這樣的經歷是撼人的。

  聽了圭次的訴說後,整個晚上,夫人在想著什麼,怨恨著什麼吧,也許在憎恨丈夫的行為,後悔自己的愚純。

  然而,最後服藥時,夫人滿懷著憎恨和詛咒的,不正是我嗎?

  「不!不!」

  迪子又搖著頭。

  她想逃走,想從這樣的男人和女人的泥沼中爬出來,回到純潔無邪的少女時代。

  無論誰,都想得到真正的自由。

  迪子閉上眼睛這麼祈禱著時,一股酸味又從胸腹往上湧。她想嘔吐。

  四

  第二天,京都還是下著雨。

  雨不象昨夜的秋雨那樣發出浙浙瀝瀝的雨聲,而象細簾一樣覆蓋著京都的市街。

  迪子望著那雨簾,猶豫著,不知是不是要去輸血中心。

  早晨醒來沒有嘔吐的欲念,但昨夜輾轉不眠,整整一夜都在想著阿久津妻子的事,天亮時稍稍打了個腕兒,腦袋顯得很沉重。

  「姐姐,你又請假了?」

  迪子穿著睡衣,正怔怔地望著窗外,亮子在背後問道。

  「姐姐,你近來好像很奇怪啊。」

  「怎麼?」

  「嗯,有一些……」

  亮子意味深長地戛然而止,逕自走下樓梯。迪子的身體變化,亮於也許已經模模糊糊地有所察覺。

  「走吧。」

  迪子自言自語地呢哺道,甩了甩沉沉的頭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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